“阿香,阿香……”
“来了,森哥。”阿香从阁楼上探出脑袋来,冲着楼下的周森回应一声。
“下来,我车上买了些干货,你收拾一下,回头咱们冬天炖汤喝。”周森吩咐道。
“好的。”
阿香“登登”的下楼来,乌恩打开后备箱,露出里面一箱箱干货出来。
“这么多,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吃的完?”阿香惊讶一声。
“一个冬天呢,咋吃不完,现在物价涨的飞快,我这还是提前预定的,不然早就没货了。”周森解释道。
“阿香,我帮你……”乌恩搬起一箱海鲜干货,笑呵呵的讨好一声。
“去去,我用你帮?”阿香嫌弃的将乌恩推了一下,到时并未拒绝让他搬东西。
周森上楼来。
脱去外套,先是逗了一会儿两个孩子,天冷了,两个小家伙裹在襁褓里,每天吃了就睡,这日子过的比大人惬意多了。
他们还啥都不懂呢,现在只是靠本能生存着。
“秀梅,孩子睡着了,你去厨房看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白玉岚开口,把秀梅支开了。
秀梅点了点头,她听得出来,这是白玉岚这个女主人有话单独要跟男主人说呢,她一个外人在场不方便。
“小森,冰城站刺杀行动失败了,江晓明天约我亲自见面,谈一谈。”白玉岚小声对周森说道。
“时间,地点?”
“上午,十一点之前,四海棋社。”
“太古大道上的四海棋社?”
“嗯。”
“那是你们固定的秘密接头地点吗?”周森好奇的问道。
“那倒不是,我们是约定了几个秘密联络点,但每次都不一定在同一个地点。”白玉岚解释道。
“江晓这个人,你能确定他没有问题吗?”周森问道。
“怎么了?”
“我怀疑军统冰城站出了叛徒。”周森缓缓说道。
“什么?!”白玉岚浑身一震,差点儿没站稳,周森,一把托住了她。
“如果江晓是叛徒的话,此刻你已经暴露了。”周森道,“我觉得吧应该是他。”
“那不管是不是他,这对冰城站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白玉岚说道。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并非无端的指控。”周森解释道,“今天我一大早去警察厅,就得知了有人在列车上行刺金荣桂的消息,随后秋山通知开会讨论研究桉情,这个桉子由特务科的林大宽接手了,我也被拉去了现场勘查……”
周森倒是一点儿没对白玉岚隐瞒,把现场看到的和自己的推断都跟她说了。
这个时候必须开诚布公,否则真出了事儿,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说金荣桂昨天夜里没有乘坐这趟列车来冰城?”
“不,他来了,提前一天到了,只是没有露面。”周森摇了摇头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火车站接人,秋山他们都去了,亲眼见到金荣桂从车上下来的。”
“那会不会他不在贵宾车厢,混在普通旅客当中呢?”白玉岚提出了猜测。
“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金荣桂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来冰城,他是未满高层,身边有那么多的保镖和随从,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吗?”周森摇头道,“而且昨天特务科夜里就出了一趟任务的,也是在火车站,但这个是什么任务,没有人知道。”
“那林大宽应该知道内情呀,他没跟你说?”白玉岚怪异的问道,“还拉着你去现场勘查?”
“他可能知道,但也可能不知道,但我敢肯定,日本人一定提前得到了消息,有人要在列车上刺杀金荣桂,所以提前安排金荣桂过来了,而且日本人接到的消息几乎跟你我是同步的,甚至可能还在我们之前!”周森断然道。
“我们都不知道冰城站要刺杀金荣桂,日本人却先我们一步知道了,这若不是出了叛徒,我也不信。”白玉岚道。
“现在冰城站很危险,从江晓那边反应来看,这个叛徒应该就在他们的决策层当中,而且,他还根本没有察觉。”
“那怎么办,我明天是去还是不去?”
“我建议你不要去,非要去的话,可以安排一个生面孔的人去,不能用咱们身边熟悉的人。”周森说道,“或者找人给他带一封信。”
“可是这样,这恐怕会加重他们对冰刀组的猜疑,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把刺杀行动失败的锅扣到我们头上的。”
“你对一个本身就用心不.良的人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断了跟咱们的联络,我们也可以。”周森道,“从现在开始,不要与他们见面,实在需要沟通信息,那就用死信箱。”
“可是……”
“玉岚,你听我的,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这个时候情况不明,最好的办法不接触,不回应,他们要告状,那就让他们告就是了,反正天高皇帝远,这里是敌占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周森说道。
“那我写一份密信给他,把情况跟他说明一下……”
“不要提任何有关金荣桂提前抵达冰城,以及我们提供的情报有误的事情,只说你现在不方便与之见面,也不要讲原因,并且说今后一段时间内,联系全部用死信箱,不与他们直接联系!”周森建议道。
“好,我听你的。”白玉岚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答应下来,眼下确实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吃饭吧,一切有我呢。”周森安抚一声,叛徒的事儿,必须得尽管解决,决不能让叛徒危及到白玉岚娘三的安全。
……
翌日上午。
四海棋社,丙三号房间。
老猫九点钟就到了,跟一直坐等到十一点,没有见到他想要见的人,心中是越来越不安了。
难道真的跟马荣达说的那样,“冰刀”背叛了党国吗?
可如果“冰刀”当了叛徒的话,那自己现在岂不是危险了,可一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呀!
自己可是军统冰城站的负责人,抓了自己,那可以直接向日本人邀功请赏的。
不能在等下去了,老猫决定先离开。
“先生,有位田老板让我给您送一封信。”刚要起身起来,门口响起一道脚步声,门被推开,棋社的一名侍者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封信,迅即转身就离开了。
“哎……”老猫本想叫住侍者问一下的,结果他一张嘴,发现对方已经背影在门口一闪就不见了,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模样。
老猫当即撕开信封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张空白的信笺,他顿时明白,这是用密写药水写的,得用特殊的药水才能将字迹还原,连忙将信藏了起来,迅速的付账离开了。
“看清楚了,阿乐?”
“是的,森哥,看清楚了。”送信的人是阿乐,当然经过了一番乔装和易容。
“能跟上吗?”
“能,森哥放心好了,他跑不了。”阿乐点了点头。
周森斥道:“不是让你抓人,是让你搞清楚他的去处和身份,小心一点儿,他可不是一般人,是受过特殊训练的,有反跟踪经验的,别被人家发现了。”
“明白。”阿乐将破旧的羊皮毡帽压低了一下,迅速的沿着马路的另外一边远远的吊在了老猫身后。
周森随后朝巷子的另一头走去,钻进乌恩开的汽车,然后迅速的离开了。
……
回到“老奉天裁缝铺”的老猫,嘱咐小徒弟一声,自己就急匆匆的往里面去了。
关上门,插上门销,坐到自己平时工作的位置上,一伸手,从下面某个地方取出来一个金属的盒子,不大,像是铝制的饭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酒精灯、镊子,以及小刷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棕色的玻璃瓶。
从身上取出那封密信。
将信笺摊开开,打开装药水的棕色玻璃瓶,用毛笔头粘上一点儿点,开始在上面一行一行的刷了下来。
一行行字迹慢慢显露出来。
老猫(郑楠)一字一句的读了下来,脸色微微起了一丝变化,表情略显凝重。
待全部字迹显露后,他拿起桌上的熨斗,用一块布该上,熨干之后,那张纸又恢复原先没有字迹的样子。
“冰刀”这一次居然主动切断了跟冰城站的联系,这个动作太诡异了。
倘若按照马荣达所言,“冰刀”背叛了党国,投靠了日本人,那冰城站是她纳给日本人的投名状。
主动切断联系,那在潜伏工作中,一般只有暴露后,保护自己所在这条线的其他人和组织的情况下才这么作。
当然,也不是完全切断,而是今后用紧急情况下的“死信箱”进行沟通。
但那是事态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都用死信箱,虽然保证了信息和人员的安全,可传递信息的效率会大打折扣的。
这是个很反常的动作。
或者说,“冰刀”已经知道自己提供的情报信息是错的,情报错误,就意味着自身出现了问题,她切断跟冰城站的联络,难道是不想牵连冰城站,是在保护冰城站吗?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以解释的吗?
越是什么都没说,老猫就越是想知道背后的冬季,以往冰城站也有跟“冰刀”组闹矛盾的时候,但“冰刀”组都还是会以大局为重,当然,他也知道对方的底线,不会太过,才保证了彼此之间相安无事,还能相互合作。
可是马荣达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让他夹在中间,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四哥,晚上有空吗,出来喝个酒,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
……
周森学乖了,一早上就没去警察厅,后来又开车出去了,林大宽派人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人。
等周森再回到情报室的时候,才知道,林大宽一个上午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找他的。
安娜也好奇周森早上来了一下后又去了哪儿。
周森也早就想好了说辞,说是自己陪白玉岚去回春堂看柳大夫了,这个借口倒也合适,至少安娜也不会怀疑,更加不会去找柳大夫求证。
周森就是故意躲林大宽的,以显示自己不想掺和这个桉子,当然,他也知道,林大宽如果真知道内情,或者昨天有目的的把自己拽去现场,他一定还会来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下午,他接到了李绍堂的电话,晚上约他在厚德楼喝酒。
周森知道,这是林大宽约的他,假装推辞了一下,说这顿酒应该自己来请,这才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周森故意的稍微晚了一点儿赶到了厚德楼,果然在饭店门外看到了林大宽的座驾。
很明显,今晚的酒不那么好喝,但却是一定要喝的。
包房内,林大宽三人早已落座,就等周森一个人呢,等周森进来,连忙拱手抱拳:“林叔,邹叔还有李叔不好意思,临出来的时候,刚好有点儿事儿,处理了一下,来晚了,我先罚酒三杯赔罪。”
三人一看周森这个“认罚”的态度,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笑着招呼他落座,什么罚酒三杯,也都免了。
今天晚上喝酒都是小事儿,桉情才是大事儿,这要是喝醉了,还怎么谈事儿?
“小森,对于金公遇刺的这个桉子,你也去勘查了现场,有什么看法?”菜上来后,林大宽搁下快子直接就问道。
“林叔,吃饭,咱能不聊桉子吗?”周森也很干脆,不接这一茬儿。
“小森,知道你不愿意掺和这个桉子,你跟秦雄还斗这气呢。”李绍堂打圆场道,“可你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个桉子要是破不了,大家都没个好。”
“李叔,我确实不想掺和这个桉子,也是我真的没什么发现,您让我怎么说?”周森道。
“你小子在车厢里跟老吴滴咕了好久,别当我没看见。”林大宽“哼哼”一声。
“我跟老吴那就是随便讨论了两句,其实就是没什么发现。”周森忙解释道。
“小森,你也是咱们特务科的编制,说话要讲良心呀,别发现了线索,别藏着,掖着的,我跟大哥可是一直挺照顾你的。”邹树勋也表示了不满。
“邹叔,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有些话我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李绍堂问道。
“非要我说吗?”周森羊装“叹了一口气”问道,“我怕我说出来,会干扰三位叔叔查桉。”
“小森,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三个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判断力!”林大宽道。
“那行,既然三位叔叔非要我说,那我就说。”周森一副是你们逼我的模样道,“林叔,邹叔,你们就没发现金公住了一晚上的车厢内过于整洁了吗?尤其是卧室,床上的杯子和枕头基本上就没动过。”
“这有什么,车厢内可能已经有人打扫过了,所以才干净整洁。”邹树勋道。
“如果是有人打扫过,那外面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和地上的烟头又是怎么一回事儿,莫非在我们上车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勘查了现场,还在现场留下了烟头?”周森反问道。
“这不可能,车门都贴着封条呢,在我们到达之前,里面没有人进去过,下车的时候里面什么样,我们去看的时候就是什么样!”林大宽摇头说道。
“那这就蹊跷了,那天夜里,车厢里到底有几个人,金公没在卧房休息,难道他跟手下一整夜都在外面小会客厅枯坐,聊天?”周森继续道,“而且,我扫了一眼烟灰缸和地上的烟头,都是廉价的香烟,金公烟不离手,这应该不是他留下来的。”
周森话说完后,林大宽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李绍堂没去过现场勘查,他没有发言权,可林大宽和邹树勋是去过现场的,他们虽然没太留意车厢内的情景,但都知道,周森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