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简安欣才十岁,平日乖巧懂事的她,发起怒来,居然有着超乎年龄的震慑力。
“你要打我!”简安欣忽然间抬起头,眸里跳跃着两簇怒火。红艳泣血的瞳仁,让简景明心中一骇。
那十鞭的阴影仍在简景明心头萦绕。
简景明记得,简安欣受了那十鞭后,硬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里她的胳膊、小腿几乎不能动一下,几度以为她就这样废了,没想到,挨过一个月,她却好了……
简景明回想起来就窝心。
打又打不得,骂一顿总行了吧!
这丫头,脾气还真是硬,也不知到底随了谁?像他吧,他可没这么硬的性子,随她*娘吧,她*娘性子一向温顺着。
算了,同她讲道理!总归是读过书的人,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
简景明心里已开始妥协。
“打你,怕你皮肉疼着,反倒后来心疼死了你老子我了。叹,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你说说,二少爷他什么身份,你竟让他在家里等了你大半天!”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实在是……”简安欣有苦说不出。这种事真要说出来,铁定吓死父亲。算了,他老人家心脏不好,还是求个安稳。
简安欣咽咽口水,压低起声量:“实在是……人家有急事嘛!再说,白滽舒不是也没生气嘛!”
简景明瞪着瞪着,将手扬了起,偏偏就是甩不下来。
他其实将闺女当宝着!
他在生意场上摸滚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简安欣想蒙混过关也得找个让他信服的理由。
“那你跟我说说,你去干什么了?”
简安欣捏捏掌心,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
“去……找陶慧一起赏花啦!”简安欣将死党陶慧搬了出来。
陶慧是河店警察局长的千金,与简安欣是同学,不过人家三年前就去国外了,上个月才回国的。
陶慧一回国,就时不时缠着简安欣,这点简景明是知道的。
简安欣算着,她父亲定然不会去找陶慧求证。只因他老人家一向不屑与那陶局长来往。
“真有你的!”简景明怒瞪着简安欣。
简安欣以为一顿家法已经逃过,哪知,一口气还未舒下,大夫人步了进来。
大夫人身后跟着吴妈。
简安欣眼珠一斜,落在吴妈手中的《女诫》上。
“罚她抄《女诫》吧,明儿见了督军大人咱还有个说法。”大夫人叹气道。
简安欣拧起眉,委屈地说:“大娘,你就不能让我好过些啊!”
大夫人走到简安欣跟前,瞥了眼她那粘在发上的水草,伸出一根食指,点了下简安欣的眉心。
“我要是再不治治你,怎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娘!去,把《女诫》抄一百遍,才许出屋。”大夫人揉揉酸疼的眉心。
她也是刚听吴妈说,简景明回府了,好像一进府就朝简安欣这处奔来。她一想就知简安欣闯了祸,担心简景明脾气上来,又要把简安欣痛打一顿,赶紧让吴妈拿着《女诫》赶来。
大夫人见自己出现的恰是时候,既帮简景明讨回了面子,又帮简安欣脱离了危险,舒心地拾起丝帕笑起。
“老爷还没用晚饭吧,我让吴妈吩咐下人做了几样小菜,这会过去,刚好能吃上。”大夫人边说边引着简景明朝屋外走。
两人一出屋,屋门立马被人合上。
简安欣瞧着搁在桌上的《女诫》吐吐舌头。
百无聊赖地拾起《女诫》嘀咕起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将旧社会那套封建家长制搬出来!”
简安欣越看这书越来火,手一甩,将书朝门扔去。
小凤闻声凑来,见她将书扔了,赶紧帮她拾起。
“小姐,大夫人这是为你好,你就先抄着吧,等老爷气消了,你再向他求个饶,不就行了!”小凤将书重新搁在书桌上。
简安欣单手撑起脑门,望着小凤嘟嘴说:“小丫头,你不知道,你家小姐我,最怕抄书吗?要不,你来替我抄!我呢,刚好也饿了!我去找点东西吃。”
小凤一脸的苦逼。
早知这样,她才不替简安欣出主意,事实上,这些年,她可没少替简安欣抄《女诫》。
小凤庆幸来简家前,读过几年书,要不,摊上这事,她不真帮不了简安欣。
她自进简家,就一直在简安欣身边伺候着,与简安欣早情同姐妹。
见小凤不说话,简安欣拾起《女诫》往她手上一按,“喏,交给你了!”
说时,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门口有简景明的亲信守着,简安欣不敢公然同父亲作对,只好从窗户偷偷溜出去。
屋内,小凤已开始伏在书桌上,认真地抄起《女诫》。
简安欣溜进厨房,见蒸笼里还有一只未开动的酱鸭。料想这是四姨太特为她父亲准备的,偏偏她父亲今天去了大夫人那里,这四姨太也是白等了,酱鸭自然也用不上。
简安欣将酱鸭装进布袋,打算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开啃。
月轮下,花木暗影丛丛。
简安欣背倚着一棵桂花树下。
望着天上的月轮,当即诗性大发,吟了一段《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清脆的嗓声回响在夜色中,瞬间打破夜的宁静。
晚风徐徐,夜色茫茫。
简安欣莫名的觉得孤独起。
她不知这孤独打何而来?
她疑心自己是想白滽舒了!
傻笑着,将布袋拎起,从中掰下一只鸭腿。
鸭肉的清香飘在空气中,她放在鼻尖闻了闻,赞叹道:“老记酱鸭,果然名不虚传。”正要啃,见对面的香樟树梢上有团白影。
持着鸭腿的手一顿。
又撞见鬼了!
简安欣将鸭退放回布袋,扎好袋口后,将布袋挂在桂花树上。
简安欣舔了舔手上的油脂,冲对面树上的白影说:“喂,你来我家做什么?”
那白影背着身,斜斜地倚在一段香樟树杆上,脚下踏着一段树杆。身下无影,一身白色长袍长至脚踝,被风鼓动的如云般作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