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薇讶异的是,在这十月隆冬的时节,对方上身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修身t恤,下身则是一条很像军裤的军绿色工装裤,没准儿就是军裤。
这么说,这人不是自己学校的老师了?当然,更不可能是学生。
禾薇抱着纯欣赏的心态,边跑边打量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子。
身高绝对在一米八以上。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禾曦冬前两天刚用禾父做木器的卷尺量过身高,一米七七,但明显比这个男子矮多了。
眼前这人不止高、而且相当魁硕。但又不是熊一类的庞大体格,也不是健身教练那种发达的类型——一弯手臂就鼓起肱二头肌。
真要让她形容,只能说,比时下流行的那些纤瘦得风一吹感觉就会倒的偶像明星好看多了。
再看五官,细看其实挺俊美的,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只因眼神过于犀利、气质稍嫌冷硬,硬生生拉低了五官的俊美分值,多了几分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不过,眉宇间隐约透着的几许戏谑的笑意,让他冷硬的脸廓柔和了不少。
当然,也可能是逆着光的缘故。不是有句话说:逆光而立,纵是恶魔,亦能柔和如天使么?
禾薇满脑子都在天马行空,脚下的速度,再一次从龟速降到蜗牛速,比普通人走路都慢。
贺擎东转头望了眼脸色彻底黑成锅底灰的自家小叔,心情难得地愉悦,正想调侃几句,蓦地,察觉到头顶上方似有什么东西在急速降落,眼梢一挑、犀眼一眯,提劲往前跃了出去。
“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靠过来的祝小美,被贺擎东冲出去时的劲风带倒,摔了个狗啃屎,“呸呸”地吐掉不小心吃到嘴里的沙土,哀怨地撑坐起身,扭头直瞪贺擎东。
这人到底长没长眼睛呀!这么不懂怜香惜玉……
“哎我说你——”
贺迟风在侄子疾风一般地窜出去时,还道他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又怕他扯着伤口,又气又急,刚要抬脚去追,只听“嘭”的一声,一个花里胡哨像是纸鸢的东西,从半空急速砸落,要不是侄子动作快,抱着那个小女生原地打了个滚,躲过了这一劫,后果不堪设想。
禾薇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方才还在十数米外,眨眼的工夫,只离她寸尺之遥,黑长的睫毛,在她眼前一颤一颤,清晰得几乎能数清到底有几根。
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随着对方的一呼一吸,密密麻麻地钻入她的鼻尖,让她整个脑袋,不,是整个人,彻底当机了。
直到身下传来一声闷哼,她才反应过来。
这一看,差点没吓软她的腿。
她她她,居然趴在男人的身上,双腿夹着他的腰、双手撑着他的胸,如果不是对方的脸色看上去有那么些伤楚的惨白,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否刚刚和他做了一场和谐有爱的运动。
“抱……抱歉!”
禾薇顾不得脸红,七手八脚地从对方身上爬起来,刚想问对方要不要紧,毕竟被她压在身下,虽说自己的吨位并不那么重,但看对方的脸色,好似疼得不轻,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了对方右手臂渗出一大滩鲜艳的血迹,从来没有晕过血的禾薇童鞋,这一刻,感觉到了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处于沉默状态的系统,突然发出【滴滴滴】的状似警报声。
禾薇咬牙甩了甩越来越晕眩的脑袋,不想让自己太受系统的影响,可事与愿违,她越是甩头希望冷静,脑袋却越混沌。
耳边传来各种嘈杂声,有女生的尖叫、老师的吼声……最终,都成了“嗡嗡嗡”的耳鸣,身子一软,撞入一具温暖厚实的胸膛,彻底晕了过去……
禾薇这一晕,就是三天。
外头差点没闹翻天。
先是禾薇的家人,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市一医院,见好端端出门上学去的女儿,竟然长时间昏迷不醒,连医院里最权威的专家,也诊不出个理所然,只让他们尽快办理转院手续,转去海城第一医院。省会城市的大医院,怎么说都比县市一级的强吧?
禾母一听,当场红了眼眶抹起眼泪。
这多灾多难的,自己的活还没出路呢,女儿又昏迷不醒了,家里哪怕刨干净了底子,也凑不出去省城看病的钱呀。这可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就是禾薇同学的家长吧?我是阳明小学的校长,是这样的……”
慈眉善目的小学校长,挺着圆滚滚的啤酒肚,挤过来“巴拉巴拉”一通解释,末了一再保证:“几位放心!禾薇同学的医疗费,我们学校一定负责到底,不管是去哪儿治疗、用什么办法治疗,只要能治好她,我们绝无怨言。”
禾家人这下算是搞懂了:合着是断线的风筝引发的血案。
可不是血案么?据说当时草坪上一大摊的鲜血。
要是禾薇一睡不醒,搞不好能升级成“命案”了,难怪人校长这么卑躬屈膝地致歉、赔偿,怕影响学校声誉啊。
虽说债主找到了,庞大的医疗费不用发愁了,可禾母还是红着眼眶停不下泪,心疼女儿遭的罪啊。最后还是禾父说了句:“哭有啥用?还不赶紧听医生的,准备转院。”
禾母这才眼泡红肿地收住泪,回去辞掉了洗衣店那个黑死人不偿命的活,带来换洗用品,专心留在医院看护起女儿。就等转院手续一办妥,立马将昏迷的女儿送去海城一院治疗。
要说禾薇昏迷引起的动荡,影响最大的,除了禾家人,再就是陶德福和赵世荣了。
陶德福见禾薇到了约定的日子没去毓绣阁,拗不过赵世荣的催促,辗转找到了禾薇的学校。
巧的是,贺迟风来找校长批假,一眼认出了赵世荣,小心眼发作,获准了假也不急着走,充愣装傻地赖在校长办公室听壁角,这才晓得自己错怪那丫头了,人和赵世荣根本不是他想的那种关系。
在去医院的路上,贺迟风越想越愧疚,琢磨着什么时候帮小丫头做点什么吧,算是间接向她道个歉。可一想到人小姑娘昏迷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不免又替她父母焦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