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是一株小草的时候,能有一棵参天大树为你挡风遮雨,你是幸运的。可要知道,大树不可能说永远都会为你服务,当大树离开后,你就要独立自主,你就要学会和这个社会深入交谈。要是说交谈的方式不对,你就有可能被连根铲除。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我现在就是被铲除的那株小草。
原以为我已经不是小草,最起码变成了一棵小树苗,可谁想,在某些人的眼中我这样的小树苗就是烂苗,是阻碍他们发展崛起的绊脚石。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搬走我,会将我当成垃圾丢掉。
我真的很怀念当初被保护被照顾的日子。——《杜廉的日记》
江南省青瑰市恪乘县,县『政府』家属院。
当杜廉将日记本合上的瞬间,神情是冷静和安然的。
这刻的他就像是一座古井不波的湖泊,散发出着平静幽雅的气息。
看到他这样,从外面走进来的媳『妇』安雅温柔的为他整理好衣服,轻声细语的说道:“你真的想好了?要知道只要你走出去这扇家门,只要你去县委开会,真的有最大可能会被免职。”
“所以那?我明知道可能会被免职就请假不上班不去参加县委常委会吗?我就算是不去参加,难道说我的职位就能保住?”
“安雅,你担心的事情我早就想清楚,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勉强保住也会失去。再说在这事上我是问心无愧的,我相信上级领导是会给我最公平公正的对待。”
“安雅,你在家里等着我吧。要是说我真的会被免职,回到家我就陪着你去外地玩玩,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旅游吗?咱们正好一起去。”杜廉温柔的为安雅撩起耳边的发丝说道。
“好!”安雅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你呀!”杜廉轻轻的亲吻了下安雅的额头,转身义无反顾的走出家门。
安雅站在门前,望着杜廉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是『迷』茫的。
当这股『迷』茫浮现后,没有隔多久,她的眼底就爆发出一团精光,然后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纸条,望着上面的手机号,喃喃自语。
“杜廉,你若没事就算,要是真的有事,我是会为你搬救兵的。”
恪乘县县委会议室。
当杜廉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这里的时候,所有已经落座的县委常委望过来的眼神全都带出一种同情,一种玩味,一种蔑视,可硬是没谁敢主动上前来搭话。
体制内有时候就是这样现实,明知道你就要落魄,谁还会上杆子为你说话?
要是真帮忙说话,搞不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那岂不是变成殃及的池鱼?
面对这种漠视和敬而远之,杜廉习以为常,沉默不语。
会议室的大门再次从外面推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恪乘县的县委书记黄文远,他走进来的瞬间就扫了一眼杜廉,毫不掩饰脸上的那种胜券在握的自信神情。
他落座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各位,相信你们都知道今天这个会议的主题,那就是商量和讨论第六号县道的问题。”
“当然在这个议题开始之前,我想要问问杜廉同志,杜廉,就第六号县道的问题,你不准备再说点什么吗?”
第六号县道!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杜廉心底就像是被剜走一块肉似的,无比心疼。
他知道自己会落得这个窘境,完全就是被第六号县道拖累的。
要是说没有这个事,自己岂能这样?可这事既然已经发生,而自己又是问心无愧的,那么在这件事上自己的态度就要明确,就要前所未有的坚定,否则是会被这群人趁虚而入。
哪怕是恪乘县所有县委常委都对自己持有敌意,可我清白便无所畏惧。
因此面对黄文远的质问,杜廉坦然镇定的说道:“黄书记,第六号县道的问题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所有流程都是符合规矩的,所有招商步骤都是有据可查。”
“至于说到后面会发生灾难事故,我只能说是意外。当然这样的意外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那就是需要县公安局调查清楚的事。”
“我的态度就是,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希望各位能严肃慎重的对待这个问题,不要觉得那就是某个人的责任。”
“当然你们要是非说这事我必须承担责任的话,我会承担,可我要一个清白结论。”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杜廉发现每个人的神情都有所变化,便一往无前的说道:“黄书记,第六号县道当初能够进行建造,是县委常委会上所有人都投票通过的,不是说我自己非要推动。”
“如今会发生这种意外,我很痛心。但我真的希望县里面能彻查此事,给死难者一个公道的同时,也还我一个清白。”
砰!
谁想就在杜廉话音落下的同时,黄文远却是没有风度的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喝道:“杜廉,你还好意思这样说?你还说什么要清白,难道说你真的是清白无辜的吗?”
“要知道第六号县道就是你负责的,除了你之外,再没有谁管这事,可事情现在变成什么样?”
“三条活生生的人命就那样死掉,更别说还有浪费的物资,这事你表现的这样大义凛然就想掩盖住?”
“可能吗!我实话告诉你,你想要的清白,我会给,但我给出的清白是不是你想要的就两说,我只会根据事实说话。”
“那就好,事实真相就是我想要的最大清白。”杜廉无视掉黄文远的怒喝声安然道。
话音落地的同时,会议室的房门从外面推开,走进来几道身影。
看到为首的竟然是青瑰市市委组织部长时,所有人全都站起身迎接。而这位部长进来后,没有任何迟疑,简单的寒暄过后便正视着杜廉肃声说道:“杜廉,鉴于你们恪乘县第六号县道发生的重大事故,你作为主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经过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你被暂时停职。”
“我知道了!”杜廉恭敬说道。
宣布完命令后,这位陈部长便离开,黄文远相送回来后,意气风发的说道:“杜廉,你既然被停职,就没有资格在这里列席县委常委会议,请你离开,暂时回避。”
“我会的。”杜廉起身往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间停下脚步,转过身扫过全场后,声音清泠着说道。
“各位,我虽然被停职,但第六号县道的进度却是不能停,等到事件调查清楚后,希望你们能继续进行。在离开前我奉劝各位一句,人心不可欺,民心不可辱,希望各位好自为之。”
杜廉走的义无反顾。
黄文远嘴角冷笑连连。
从县委大楼走出来的时候,杜廉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人面惨淡。
换做以前,即便是县委的人知道自己和黄文远的关系有些僵硬,可见面后都会打声招呼,要将最起码的礼数做到。
可如今呢?当自己走出会议室的瞬间,所有碰到的人竟然像是躲避着蛇蝎般,看到自己的刹那便赶紧躲藏,每个人望过来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玩味。
这真的是够现实的。
杜廉心底苦笑着离开,背后大楼中响起一阵阵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你们说这次咱们这位杜县长还能翻身吗?”
“我估『摸』着够呛,原本就是空降下来的,那时候就没人喜欢,这次更是爆发出第六号县道这个祸事,够呛能留下。”
“可我听说这事杜县长是无辜的。”
“嘘,无不无辜是你说了算的吗?像是这样的事情以后可千万不要瞎说。”
“明白。”
走出县委大楼后,杜廉的车就开过来,司机老顾和秘书都热切的望过来,想要让杜廉上车。
可此时此刻的杜廉,哪有坐车离开的心情?他抬起头望着空中忽然间飘起来的雪花,眼神中出现一种『迷』离,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几片雪花。
“你们回去吧,我想要自己随便走走。”
“是。”
秘书和司机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离开了。
对他们来说,杜廉的倒台虽然说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可事情已经这样,你还怨天尤人有意思吗?
司机老顾倒是好说,可秘书刘琛录却是想着赶紧要找门路谋划新的机会。
杜廉是绝对不可能会翻身的,自己要是继续一条心的跟着他走到底,最后只能是被恪乘县官场抛弃。
这对一个有野心的秘书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杜廉自顾自的走着。
说真的他此刻的心情虽然说有些伤感,但对老顾和刘琛录的表现却是没有多少失望。
树倒猕猴散,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自己已经这样,难道说还能指望别人都死心塌地的跟随?
只是他心中却是有些不甘心,在没有空降下来之前,自己也做梦都不会想到恪乘县的政治氛围竟然是这样的。
自己不过是稍微疏忽就被下套,而且这个套还是用人命铺垫的。
够狠的套!
血淋淋的教训!
漫天大雪中,杜廉身影悲凉的前进,直到在道路尽头变成一个小黑点。他是想要用自己的脚步,继续丈量这里的土地,害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做的机会。
而这时候的安雅也收到了杜廉被停职的消息,然后她义无反顾的拨通了纸条上的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