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她回的斩钉截铁,旋即又说:“他是一国宰辅,位高权重,树大招风,那些人,定然在他的左右埋下眼线。倒不似王爷您,做事低调,却手握重权。”
凤君默仿似被戳到痛处,微微一皱眉,说:“手握重权?那还不都是皇上给的。论心性和手腕,我样样不及南宫瑾,若不是生在王家,占着先天的优势,我又怎能与他齐名。”
凤君默一直在花吟心中都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他这番言论,倒叫花吟措不及防,一脸愕然。
凤君默也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他讪讪一笑,“肺腑之言,你别想多。”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的好又岂是旁人能比得下去的!”大抵是她太过激动,声音竟不自觉的有几分高亢。
凤君默自嘲一笑,面上神情散漫,“你真的这样想?”
花吟抿着唇,重重一点头,眼中的坚定是毋庸置疑的。
凤君默将她的坚定看进了心里,低了头,不说话,半晌,复又抬起头,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怎么办?即使被你拒绝了一次,我还想再说一遍,我之前的话还算数,我心意不变,只要你愿意跟我走。”
花吟热了眼眶,“我已入了死局,无法再回头……奉之,保重。”言毕,微微一躬身,后退着径自离开。
凤君默没有叫住她,亦没有阻止,其实他心里此时此刻又何尝不清楚,就算她答应了又如何?若是国泰民安,他或许还能潇洒远遁,但如今的局势是贞和帝逐渐被太子架空了势力而不自知,又或者他有所察觉,只是态度过于乐观,而不知形式的严峻。福王这一年来一直与太子针锋相对,将来太子登基,只怕没他的好。福王若是聪明人,就该晓得适时避让,而他不退反进,咄咄逼人,细思恐极,不得不让人怀疑他这是破釜沉舟有篡位之心。但凤君默自小与福王玩到大,他是何样的人,凤君默岂会不了解,一个人突然之间变化太大,被神仙开了心智的鬼神言论他是不信的,那么只有一点,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此人居心之叵测,才真真叫人胆战心惊啊!只是这南宫瑾,他是个聪明人,凤君默就不解了,如今他位高权重,理应知道避嫌,却偏偏与太子走的近。朝堂之上,群臣之间或明或暗都会拉帮结派,有站队之说,但像南宫瑾这般明显的,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有所图了。
南宫瑾素来阴沉小气,自高中状元后,虽然政绩一路风光,但与人结交方面着实是个硬伤,这大周的朝堂就没几个官员能与他谈得上来的。可自从南宫元死于非命后,南宫瑾几乎是一夕之间,整个人的脾性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世人都说人在遭受重创之后,人会发生变化,甚至是根本性的变化。但凤君默潜意识里觉得南宫瑾的变化不同寻常。从人人唾骂的酷吏到人人称颂的贤相,几乎是朝夕之间。他的能力与手腕怎不叫他叹服?又怎不叫他起疑?
尤其是今夜听花吟透露了这天大的秘密,且不论消息来源是否可靠,若是真有此事,前朝余孽有参与或许有可能,毕竟逍遥侯虽死,但其子尚在人间,赵景胜不足为患,但听说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能力不凡的忠仆。但就算是那人能力再是不凡,当初清剿前朝余孽的案子也是他爹一手操办的,他爹烈亲王的雷厉风行、果断狠辣他最是清楚不过,朝堂之上宫廷之内定然斩草除根,除非是民间还有遗漏尚且说得过去。可如今他们居然还能在旁人无所察觉的时候给和亲公主下毒,凤君默是不信的,他会扯到前朝余孽只是不想逼花吟,叫她为难。
前朝的人或许会在送亲的路上设伏,伏击金国太子,挑起俩国争端。但他们既然想毒物控制花吟,又怎会轻易叫她毒发,打草惊蛇?那么这股势力会是谁?
太子不可能,福王也不可能,不说别的,只因他们姓凤!
姓凤的和凤家的江山过不去,那不是脑壳有洞么!
凤君默觉得越想越艰涩,而后竟将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他决心不再多想,而是将心神用在筹谋如何保护金国太子之事上。
且说花吟,小心翼翼的避开来往巡夜的宫女侍卫,入了慈宁宫偏殿后,整个人都软趴在了床上。
从头到脚像被抽空了般,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凉之感从心底深处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刚刚做了什么?
出卖!背叛!
亦如她上一世的人生!
她有洞悉一切的先知,结果却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她明明没有力挽狂澜之力,却偏偏还想揽下整个天下的安宁太平。
明知不能而强力为之……
她埋在被子里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出来,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知道,这一世她能得南宫瑾与凤君默高看一眼,甚至二人都有倾心之意,只是因为她这一世的表象太过美好。
是了,他们都爱她的这份美好。
如今,她连这份美好也要丢了吗?
她侧过身,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直直的。
她不要自己的双手再染鲜血,这一世,她唯一的追求,就是让自己干干净净的离开。
若是,结果,终将事与愿违……
她情愿……
在自己被染脏之前,亲手了结自己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