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沈雁既然不惜向她行跪,可见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而听她的意思这事沈宓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华氏,哪里还敢有什么疑心?于是暗暗凝了眉,已是听从沈雁的话意立即将满腔戒备提到了心头。
不管怎么样,小心驶得万年船,守护华氏是她的职责,素日里她本该十分小心,到了这关头,又何妨再多加小心几分?
“姑娘放心,此事便包在奴婢身上。奴婢这就去正房里陪房,不让奶奶有半刻独处的时间。”她冲沈雁福了福,一字一句说道。
沈雁点点头,对着地下的默了半晌,才又起身离去。
回到碧水院,她对着桌上的琉璃盏又沉默了会儿,忽然又叫来胭脂碧琴她们四个。
“今儿夜里,你们四个谁都不许睡,碧琴悄悄去盯着三房以及曜日堂的动静,胭脂青黛注意奶奶那边,福娘你留意着前院,无论哪边有任何动静,都来禀我。”
丫鬟们都瞧出来她今夜神色大不对头,哪里敢怠慢不遵?话音才落便就都出了去。
沈雁则是顺着屋里徘徊起来。
照刘氏下手的方式来看,今夜里她必然就会有动作。
沈宓终究是朝廷命官,而且目前正颇受皇帝重用,莫说他平素不是那种轻浮之人,就算他是,说句昧良心的话,作为宠臣,猥亵一两个女子又有什么好小题大做的?而且他们一同四五个人在,当中还有顾至诚,就是真行猥亵之事,又能行出什么大不了的来?还至于让个北城营给拿捏住了?
朝官们私下狎ji者多了去了,刘氏等人之所以会选择拿这个来拿捏沈宓,无非是因为沈家家风束缚,沈家最重名声,子弟之中自然不允许有私行不检者。而这事不管真假只要传了出去,那抹黑的就是个沈氏家族!
对方看准了沈家绝不会大张旗鼓了结此事,沈宓更不会主张传到沈观裕耳里,所以才好借机向华氏下手。把二房的命脉掐得这么死准,若说背后这人不是刘氏,沈雁真是宁愿把自己脑袋给揪下来。
刘氏既然只为求财,沈宓的安危当然不会有问题。而为了保护好沈家颜面不惊动沈观裕亲自出马深究此事,刘氏只能在最短的时间里速战速决。
沈宓天明后不但要早朝还得上衙门,若是次日他不能按时出现在众官面前,那么必然会惊动沈观裕。也就是说,为了兜住这件事,刘氏一定会在天明之前过来寻华氏!
只要她过来,那么这出复仇大戏就可以开锣了!
如果只是为了揭穿刘氏的罪行,她自然可以即时出手给她施以迎面痛击,可若如此,那前世那笔血债又怎么算?不让事情顺势发展下去,她又怎么去寻找她前世的仇人?
虽然夜色已深,但此刻沈雁却半点睡意也无,仿佛她应该是从这一刻才得获重生,而不是两个月前。
刘氏在此时,同样也没有睡意。
不但没有睡意,甚至心情还激动得很。因为就在片刻之前,她收到了庞氏送来的消息,说是一切顺利,沈宓与顾世子一道去了北城营,在他们言语撩拨下,沈宓二人已经在考虑让小厮回来给华氏送消息。
她就在三房靠近东北角门的天井下等待小厮叩门。
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她就能从华氏手上拿到数以万计的银两,这笔钱不但会把刘普从聚宝坊赎出来,还可以堵住庞氏的嘴,让她再也不能拿那桩往事来牵制她,更或者,她还可以留下一笔数目不少的钱来留做私己……二房那么多的钱,华氏对沈宓又情深意重,她不会舍不得的。
她想起华氏最近常插在头上的那只八宝攒珠大凤钗,那是赤金的底,三支凤尾上红黄蓝三色宝石不计其数,一双凤翅拿万千根头发丝粗细的金丝缠织缠绕,做出羽翼丰盈的姿态。而最出奇的是那双凤眼,绿豆大的一对夜光宝石,白日里瞧着猩红如血,到了夜里,却又幽幽灿灿地四散着光芒。
光是这一枝,少说也值二三百两银子了。
而她早前那些日子佩戴的那成套的祖母绿翡翠,发钗,吊坠,领扣,耳环,压裙的噤步,数样皆成一套,其价值也不消说了。
同是府里的少奶奶,她与她却差别却如此之大。
钱,对于刘家,对她,都像是一朵看得见摸不着的镜中花。
她真的想像过,那枝凤钗插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她自认长得也不输人,而且比华氏还年轻上三岁,她插上那凤钗,应该也是一样的贵气逼人罢?
想到此处,她竟然微微有些嫉妒起华氏来。
明明她不如她会做人,不如她有份进退得宜的好性情,可她受到的娇宠却远比她多,就连这些身外之物也远远多过她。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沈家少奶奶的身份,还有些什么?抛却她得到过几分沈夫人的爱护,除却她比华氏多个儿子,她还胜过她什么?
这些清贵仕族们,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都视钱财为粪土,可是没有钱,他们哪来的那般如行云流水的作派?哪来的体面让人尊敬?沈家自己,几代下来不也有积累着数不清的金银田产吗?没有钱,没有财,子弟再优秀,读的书再多,终归也还是多了几分寒酸气。
沈家的清贵,除了贵在学识,还有这份祖产家财堆积起来的雍容。
从这点上说,她是站在华氏这边的,华家虽然行商,至少花钱花的坦荡。
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很无耻,当然在杀伍氏之前,她曾把这份**控制在自己的原则里。
可是庞氏逼得她把伍氏一杀,再又沾上琳琅的性命,她反而觉得松下来了,放任永远比约束来得容易,从前为了保住这身份这体面,那么样死死抑制着自己的**,使自己一言一行都圈在一个框子里,实在太累了。
而如今,庞氏推着她冲破了这道框框,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有能力有本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庞氏怂恿她跟二房下手时她犹豫过,也真的挣扎过,可是谁能够挣所得过自己内心里已如洪水猛兽般被放纵出来的欲*望呢?
她要的不多,只要够她解决目前的危机,并且能够缓解一下她的窘迫境地就好。
华氏既然给的起,那她,有什么理由再迟疑?
“奶奶,二爷跟前的洪禧回来了。”
秋满从穿堂外迈着小碎步走来,到了跟前轻声地禀道。
她微微一震,挺直胸膛来,朝着往二房去的庑廊走去。
才出了穿堂,就见洪禧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刘氏走过去,唤住道:“这不是洪禧么?你急匆匆地这是上哪儿去?”
洪禧抬头望了望,连忙站住禀道:“回奶奶的话,小的奉我们爷的吩咐回来跟我们奶奶禀事儿。我们爷在外头出事了!”
刘氏道:“出什么事了?”
洪禧顿了下,便将来龙去脉俱都说了。
刘氏凝眉道:“竟出了这样的事?”说完她即又道:“我既遇见了,此事便不能袖手旁观,走,我与你去见你们奶奶!”
洪禧听闻哪有不肯的?当即前面带路,一道进了二房。
华氏刚刚躺下,听说洪禧独自回来已是吃惊,再听说刘氏随他一道同来,当下便下地起了身,让黄嬷嬷拿了件袍子来披着到了花厅。
洪禧见着她便跪在地下,将沈宓交代要禀的事全禀了,华氏听毕一张脸顿时转青,睁圆了眼说道:“岂有此理!我们爷怎会是那种下流之徒?!那北城营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可是不把我们沈家放在眼里?——你这就去曜日堂报给老爷,请老爷出面去找安宁侯!”
说着她掉头进了房里,就要重新穿衣上妆。
刘氏连忙喝住出了门去的洪禧,说道:“你且下去等着去!”
因着华夫人母女到府那几日刘氏没少过来应酬,华氏对她印象还算不错,见状便就回了来,蹙眉道:“三弟妹这是要做什么?”
黄嬷嬷二人上了茶,看了眼刘氏,垂头退到了门外。
刘氏拉着华氏坐下,叹气道:“我知道二嫂的性子,素来是个敢作敢当的,只是不知道二嫂有没有想过,咱们老爷眼里是最揉不进沙子的人,若是知道二爷在外因着这种事被北城营为难,就算是请安宁侯出面放了人,回头又怎逃得过老爷一顿重责?”
华氏扶住珠帘的一只手停下来,心里头蹿出来的那股无名火又生生被摁回了胸膛。
沈观裕对家风家声最是讲究,如果把事情禀报给他,的确会发生如刘氏猜测的那般,沈宓就是回了来也必定会有顿好罚。甚至因为惊动了安宁侯,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更加会让沈观裕火冒三丈。她又怎忍心让沈宓平白受罚?
想到这里她心下不由一凛,握紧了手说道:“你说的很是,果然是我冲动了。只是既然你也懂得这么说,那么可见今夜这事是不能往外传的,但我总得想个办法解了我们爷的围吧?”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