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昊急匆匆挑选出来的鹌鹑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头顶净是灰气,羽毛粗糙。反观泼皮手中的鹌鹑,白气盎然,显然是特意调教出来的。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仅仅一个回合,朱元昊刚挑的鹌鹑就被斗败。
“还赌吗?”泼皮收了银子继续激将。
“赌”朱元昊像是一个不服输的赌徒,扭头又要往外挤。
“慢着,”这个时候,一直在场中未曾开口的中年文士突然出声说道:“元昊兄弟何必这么倔强,听我一句劝,到我们老爷手下做事吧。元昊兄弟只要点个头,你所欠我们老爷的几十两银子一笔勾销,而且另外有纹银相赠,怎么样?”
朱元昊抬头盯着对方看了两眼,腮帮子抖动几下,最后拒绝道:“谢谢你家老爷的好意,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吗,那欠账的事情……你不会是想赖账吧?”中年文士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放心,今天天黑之前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们。等着……”朱元昊说完又扭头旁边买鹌鹑的小摊上奔去。
不过这次他倒是谨慎了许多,盯着竹笼中的鹌鹑挨个看来,眉头越皱越深。
常晋原本以为这大汉只是好赌而已,通过刚才的寥寥数语,才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原来中年文士做这么个局,是想让此人就范。
虽然不知道这伙人什么来路,但看中年文士被业力缠身,应该不是什么好货色。反倒是那大汉显得光明磊落,不像是歹人。
既如此,何不帮他一把。
那边朱元昊已经选好鹌鹑,准备再次杀入人群争斗。
常晋站在外围,等对方往里边挤的时候,他忽然脚下一横。
朱元昊猝不及防,急忙身子一矮,双脚踏地站稳。不过猝不及防中右手一松,那只鹌鹑从掌心跌落在地上。
常晋脚步再往后一退,正好踩在那只鹌鹑身上。
“你找死!”在鹌鹑被踩死的刹那,朱元昊已经反应过来。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抓住常晋的衣衫,另一只手则紧握成拳,照着他的脑袋就要落下。
突如其来的事故让场上众人都愣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这都是命,我不打读书人,你走吧”片刻大汉又反应过来,垂头丧气道。
“不用我赔你一只鹌鹑吗?”见此人还算明辨事理,常晋对他的感观又好了几分。
“你想让我干什么……”未曾想闻听此言,朱元昊眼中竟然露出戒备的色彩。
这让常晋哭笑不得,他伸手指着地上那只已经死去的鹌鹑道:“我把你这只鹌鹑踩死了,再赔一只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那好”朱元昊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下来。
“跟我来吧……”常晋扭身朝原路返回。
“朱老大,你不会是故意找个托,然后想溜吧?”这个时候,场中那泼皮反倒不依了。
“就是,赌不起就认输。”旁边几个帮腔的闲汉纷纷附和。
“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找个人跟上来呀。”常晋扭头道。
“老六,你跟上看看,别让他们去万禽阁买鹌鹑”这个时候,中年文士阴沉着脸低声吩咐。他本能感觉到,这个突然出现的书生不简单。
“是”一个闲汉立刻应声跟上来。
常晋一路没有停留,直接来到最初看鹌鹑的那个小摊。
“公子,你又回来了?”那小贩见到常晋,立刻面带笑容,点头哈腰打招呼。
“这只鹌鹑多少钱?”常晋也没有废话,直接指着最初看中的那只询问。
“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只鹌鹑别看其貌不扬,但是腿长。有句话说得好,鹌鹑腿长,气死老娘。另外公子再看它身上长有白毛……”
“别胡说八道,多少钱”常晋没工夫听他胡诌。
“这一排全是二百文”
“就它了”
“这位公子,”一直插不上话的朱元昊皱着眉头道:“价格都一样,你还不如选那只。”他手指的方向,
“就要这只,保你赢。”
见他如此,朱元昊也没有坚持,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左右都是输,就它了。”
“哈哈”看到朱元昊手中捧出的那只鹌鹑,泼皮的几个手下哈哈大笑起来。
“朱老大,看来你是真的没银子了。”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朱元昊将鹌鹑放入木盆内。
出乎众人的意料,这只看上去孱瘦的鹌鹑在战场上却凶猛无比,三下两下,竟然将泼皮放出的鹌鹑斗败,让看热闹的人大跌眼球。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常晋。
接着进行第二场,结果依然如此,很多人开始惊呼起来。连旁边那摇着羽扇,镇定自如的中年文士也面露诧异之色。
两场皆胜,朱元昊也起了劲头,嚷着让泼皮赶紧下注。
那泼皮却没有应答,反而扭头看向中年文士。
“慢着,元昊兄弟”这时中年文士又出声阻止,“眼瞅着天快黑了,不如咱们赌一把大的。如果你这把赌赢,欠我们老爷的银子一笔勾销怎么样?输了,你就跟我走。”
“好”朱元昊倒也光棍,“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既然吴先生这么看得起我,那就赌最后一把,真输,算我朱老大倒霉,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元昊兄弟果然爽快,”中年文士一摆手,冲着泼皮叫道:“把墨玉请出来。”
“是,吴先生”泼皮应答一声,又从布袋中掏出一只鹌鹑来。
这只鹌鹑通体漆黑如墨,泛着油光,猛然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像是用墨玉雕琢而成的,难怪叫墨玉。
单从这卖相上看,也能看出不是凡种。再看鹌鹑头顶的气运,竟然和常晋挑选那只相差不大。
待双方松开手,两只鹌鹑又在木盆中争斗起来。羽毛飞舞,旗鼓相当。
“斗……”
“快上……啄它!”
周围人喊叫声一片,很是为这场战斗增添几分色彩。
结果没有出乎常晋的意料,几个呼吸间,朱元昊手中那只白点鹌鹑再次获得胜利。
“怎么可能……”周围几个泼皮脸上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尤其是那中年文士,更是扭头紧盯着常晋,脸上露出莫名的神色。
这只墨玉是他花了二十两纹银从别人手中购得,端的厉害非常。
为了设这个局自己花费上百两银子,没有想到机关算尽,反而被对方随手买来的一只鹌鹑给破掉,绝对不是巧合。
常晋自然知道对方在盘算自己的来历,心中却不以为意,而是细细观察鹌鹑的气运。
接连三场战斗,这只鹌鹑头顶原本粗如檀香的白气已经被灰色笼罩,显然在刚才战斗中,它自身气运消耗很大。继续斗下去,只会败亡一途了。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勇气说到底也是气运的一种。行军打仗,凭借的就是一股气势气运,只要气势不坠,自然勇往直前。但刚猛不可久,这样的气运往往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旦消耗完毕,便如溃堤之水,倾泻而下,再无法挽回。
比如地球上的白马将军陈庆之,此人以七千余众手下护送元颢,有气运加身。自铚县至洛阳,一路转战三千里,他领兵前后作战四十七次,攻北魏城池三十二座,皆克,一路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世人长叹不已:“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随后气运迅速衰败……陈庆之准备指挥军队过河时,突如其来的山洪无情地冲走了他百战百胜的部队。从此再无战绩。
说到底,就是自身气运消耗干净,而且得不到补充。这只鹌鹑如果静养一段时间,气运肯定还会有所恢复,只是想要达到最初的巅峰,很难。
“朱大哥,你这鹌鹑卖不,我出五两银子!”
如今连胜三场,自然有人看出这鹌鹑不是凡品。
“五两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呢,这鹌鹑要是拿到万禽阁,斗上两场那就赚大发了。朱大哥,我出十两银子,你卖给我吧。”又有人开口道。
此间了事,常晋也没有再看下去的心思,打算抽身后退,结果却被朱元昊拦住。
“这位兄弟,还未请教贵姓?”
“免贵姓常,你叫我允升就好了。”
“允升兄弟,今天谢谢你,这只鹌鹑还给你吧。”说着,朱元昊将那只鹌鹑递过来。
“哦?”对方的举动让常晋高看几分,他并未伸手接过,而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五两银子卖掉吧,正好拿钱去喝两杯,不知这位壮士是否可愿意。”
“随公子的意思,老八,五两银子,便宜你了。”朱元昊也是个洒脱之人,当即将鹌鹑送出。
钱货两讫后,他点了点手中银两道:“公子,去什么地方喝酒?”
“随意找家酒馆,喝几杯即可。”到哪里喝酒常晋无所谓,关键是和什么人喝。
“那公子跟我来,咱们去罗老三家的酒馆,你别看门帘小,做的酒菜地道。”
“行,就去那里。”
街边一家小酒馆内,常晋和朱元昊相对而坐。
朱元昊主动提起酒壶,将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而后恭敬的端起道:“多谢常公子出手相助,今天如果不是常公子,我估计就要上青龙山落草为寇了。大恩不言谢,这杯酒我敬公子。”
“哦……此话怎讲?”常晋诧异的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先前逼迫我的那破落书生名叫吴申,人称智多星,是李天王的手下。去年洪大功叛乱时,李天王也在三秦州摇旗呼应,率领一众匪兵攻打州城,结果被朝廷大军击退。由于三秦州官兵追杀甚急,李天王无奈只好率领残存部众逃窜至均州境内,盘踞在青龙山中。
我朱元昊在万山府地面上也算有些名气。他们不知怎地听闻了我的名声,想拉我入伙。我因顾忌家中老娘年迈无人照看,一直没有答应。
后来老娘生病,急需银钱看病,那破落书生吴申正好碰到,便借给我几十两银子。等老娘病好,所借的银子也花个精光。
后来吴申三番五次上门讨债,又三番五次拉我入伙。本来我已动心,谁知他们前些日子故意设下圈套害我,害我在斗鹌鹑时又欠下不少银子。
加上之前那些,已经欠下近百两。今日便是还钱的最后期限,如果不是公子,我只能应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