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百姓都是被人鼓动,行事虽然癫狂,但常晋不会真个挥剑杀了他们。他手摁宝剑,慢步朝人群走去。
土地庙前农人足有上百,只是观他们头顶气运,大多白色。上百人气运聚在一起和常晋也没有可比性,自然形成压制。
此刻看书生走来,他们都感觉到那目光中杀意盎然,一个个裹足不前,仿佛被夺了魂一样,傻楞的呆在当场。
吧嗒,最前面那人实在忍受不住威压,双手哆嗦,锄头拿捏不稳,掉在地上。
这声音将他们惊醒,个个吓得朝后退去,根本不敢与书生直视。
“还不快离开此地,你们当真不怕土地爷怪罪?”常晋跟着又是一声大喝,声音中带着丝丝法力。
这些农人本就气运受压,此刻受到法力侵扰,再也坚持不住,纷纷落荒而逃,连领头那老妪也如此。
常晋早探查过老妪,只是一寻常妇人,体内并没有法力存在。这样的人,不知怎地会成为头领。
看众农人争先恐后逃命而去,王启年口中惊叹:“以前史书中有载,古时西乡侯救主,曾手持丈二长矛,立于桥上大喝追兵,声如巨雷,使桥断水回,吓得敌首当场毙命,众将奔逃,弃枪丢盔者不计其数。我原本以为这是古人演绎,今日看过允升方知,古人所言不虚……”
“王兄说笑,我怎么敢和西乡侯相提并论。”常晋岔过话题:“有此事,我们估计不能去镇上歇息了,不如在这里休息片刻,吃些食物再赶路吧?”
“也好”王启年立刻点头同意。
两人坐在庙前树下,拿出水囊喝些水,吃了几块饼子。
岗上清风徐来,甚是惬意。王启年奔走半日,早已经身心疲惫,此刻填饱肚子,就着凉风很快睡去。
常晋却没有睡意,他按剑起身,快步来到庙门前。
那庙门无人自开,神台上少女盈盈走来,到跟前急忙行礼:“小神聂小云谢过道友”
如今道法显圣,神灵多受道院管束。是以神灵遇到修道者,大多会先行礼示意。
“不必多礼”常晋摆了摆手,扭头打量土地庙的环境。只见那神台上的泥塑已呈破败之色,炉内香灰潮湿,四周墙壁房梁上挂有不少蛛网。
神灵当到这种地步,实在有些寒酸。
“那来世尊者到底是何方神灵,你怎么得罪于他?”
“小神也不知来世尊者出自何处,前几年忽然显灵,香火异常旺盛,周围百姓祭拜者甚重。原本香火兴衰各凭本领,只是来世尊者暗中命令自家信徒对其余神灵信徒打骂驱赶,以至于我们香火逐渐冷落……”
“为何不上告道院?”常晋奇怪的问道。这土地娘娘庙宇虽小,但也是道院敕封的正神。神灵向道院供奉香火念力,遇到什么问题自然要求助于道院。
相信只要道院知道此地异常,肯定会派人下来探查。
“我等小神曾经联名上报道院,可惜没有得到回应……来世尊者信徒愈发猖狂,如今更是要捣毁吾等庙宇。”
道院不管?常晋微皱眉头,本能感觉这其中有问题。
颍州一地神灵归属上玄门道院管辖,按理说有邪神作乱,上玄门应该铲除才对。如今不管不问,不知到底有何算计。
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常晋也只是安慰聂小云几句,其余并没有多言。
问过话语,常晋唤醒王启年,两人继续赶路,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赶到临近小镇。到镇上王启年死活不愿走动,而是花费些银钱雇辆马车赶路,在傍晚时分终于到达苍梧县城。
苍梧县城和通衢县远没有可比性,城墙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砖缝间长满野草,随风飘摇。
城门口来往行人,神色大多木然。
再看城池上方气运,颜色驳杂,其中阴晦邪气足足占了四成。
城口有几名吊儿郎当的县兵把守,征收过门税。因看常晋二人一身读书人装扮,那县兵也没有过多刁难,只是让他们交几枚铜钱了事。
待两人进入城中,才发现街道上来人稀少,大多脚步匆匆。街道两旁的商铺,也带着几分萧瑟。
王启年虽然不懂查看气运,但看过苍梧县城中景象,忍不住皱眉道:“看过此处县城,才知赵知县不简单。”
“是呀”常晋点头附和。赵守仁担任通衢县县令以来,每日办公勤勤勉勉,修路搭桥、劝农植桑。
通衢县百姓虽称不上安居乐业,但饿肚子的人几乎没有。
这样的官员,应该算是能吏,可惜像赵知县这样的太少,大多官员尸位素餐,无视治下百姓死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常晋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这句话。原本在他心中,大燕王朝衰败是道院作祟,如今看来,这个观点有些偏执了。
比如月前万山府城那场大水,看似是因为道院倒行逆施,惹来神道报复,可究其内在原因,难道官府就没有责任?
两人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因为心中想着事情,晚饭常晋吃的简单。吃过饭他们聊几句闲话便各自回房休息。
一夜无话,清晨醒来,常晋去隔壁喊王启年起床,而后相约到街头小摊喝碗羊肉汤。说是羊肉汤,碗里边只有三五片羊肉,剩余多是羊杂、内脏等等物事。不过老板手艺不错,羊肉汤喝起来很有滋味。
吃饱喝足,他们刚要结账离开,忽然听到城门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的敲锣打鼓声。跟着有人大喊道:“派去请神的回来了,已经到城门口,大家快去看呀……”
“这么快就请回来,我还以为要等两天呢……会不会没有把神请到呀?”这时,附近一个正在喝羊肉汤的汉子嘟囔道。
“铁柱,你他娘的别胡说八道,想挨揍是不是,这次陈县令亲自派人去请的,怎么可能请不来!”闻听此言,旁边立刻有人训斥到。
县城中还需要请神?听到是苍梧县县令主动派人,常晋很有些惊讶。
世俗间所谓的请神有两种,一种是遇到难事,上香请附近神灵来帮忙。另一种则是此地没有某个神灵,只能从请别处请来,修建庙宇供奉。
当然第二种请神大多请不到神灵真身,只会请来分身投影,就像当初常晋在万山府遇到的那位真君天神,是来自地府的一个投影。这种分身投影境界和真神没有可比性,不过神识相连,投影处发生的事情,真身也能感应到。
对于神灵而言,被请自然是好事。多座庙宇意味着神域会扩大,香火念力随之增多。
不过这种举动应该发生在农村才对,怎么会有人请神到县城?
按照道院的规定,一县之地,其他神灵不论,但是必须有两个神职供奉,那就是土地和水神。正是由于他们存在,可以为道院提供源源不断的香火念力。
而且县城是土地的大本营,他会让县令请别的神灵入场,分享香火?莫非……几乎是本能的,常晋想起昨日在小镇上听到的话语。
想到这里,他对着邻桌喊道:“这位大哥,小弟初来苍梧县,对此地不了解,敢问陈县令要请什么神?”
“来世尊者大仙,你没听过吗?”
“来世尊者?”常晋面露疑惑,心中却暗叫一声:“果然……”
“那县城里的土地呢?”王启年将他想问的话说出。
“土地爷……”邻桌大汉刚要开口,被身旁的瘦子拉了一下。
看到这情形,常晋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另有隐情。
他笑着冲旁边忙乎的掌柜喊道,“结账,这两位大哥喝的羊汤我也请了”说完,掏出一粒碎银子递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邻桌大汉有些局促的说道。
“没事,大哥,相逢是缘,请你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常晋说着坐到邻桌空位上,“不知大哥可否告知苍梧县土地爷到底怎么了,为何要另请新神供奉?”
吃人家的嘴软,常晋替两人结过饭钱,瘦子果然不好再阻拦,大汉压低声音道:“土地爷可能被杀了……”
“土地爷被杀,到底怎么回事?”常晋先前已经猜到七八分,此刻仍然有些惊讶。
“具体我也不知道,就是最近两年,土地爷越来越不管用,人们祭拜的便少了。几个月前有小孩去庙里玩,结果回来就中邪,躺在家里满嘴说胡话,怎么救都不管用。再后来,城中闹鬼……人们到土地庙焚香祷告,希望土地爷清除鬼物。哪知道根本没效果,那些鬼物越闹越凶,最后居然闹到县衙。
陈县令特意派人去碧云观请道人过来查看,结果碧云观的人没请来。倒有个游方的道人来这里查看过,说是土地爷已经跌下神位,土地庙被鬼物占据了。县里的官绅兑了些银子请游方道人出面驱鬼,结果道士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凭空消失。你说怪不怪?
再后来有人提起来世尊者神力高强,能够驱除鬼物,有人去城外大仙庙祈祷,果然求下两道符箓,符箓贴下,那些鬼物就不再作祟。见有效果,县里的乡绅才商议着请来世尊者入驻土地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