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升,先前听你所讲,我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这朱元昊真有几分运道,不但懂得武略,还知道访贤纳士。”走出茶摊,白素素低声道。
朱元昊方才在对面喝茶时,她也悄然用神识探查过对方气运,虽然气运只是赤青,但面相大有不凡之处。白素素不懂相术,不过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自然能够看出一二。此人眉如剑举手投足间有种无法描述的魅力。几个手下坐在身旁宛如众星捧月,更是映托出了朱元昊的自信和气势。
“嗯,我们不去县城了,跟上去看看再说。”常晋也想看看朱元昊能够做到哪一步,是否可以忍受“贤士”的刁难。
要知道贤士可不是那么好请的,朱元昊虽初有名望,但世人只传其勇武。在不少书生眼中,恐怕仍只是鄙劣武夫,上不得台面的。
朱元昊几人骑着快马朝前飞奔,不久就在一处下了官道。
以常晋二人的境界,想要隐藏踪迹跟上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是用神识锁定,并未靠近。
碰到有人的地方,两人早早放慢步伐。是以这一路上,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田野间麦苗青青,鸟鸣声声,走了五里多路,一条小河远远的显现出来,河前遍植垂柳,嫩绿青翠中一处庄园若隐若现。
朱元昊领着几个手下骑马尚未到达庄园门前,就被值守的庄丁发现,立刻飞速回报庄内。
等他们靠近时,已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迎上前问:“几位壮士,不知来我马家庄有何贵干?”
朱元昊将马缰绳交予亲兵手中,而后恭敬行礼道:“我乃梁侯帐下卫将朱元昊,暂时率兵驻扎曲塘县。听闻贵庄少主素有贤名,特来登门相见。”
“你就是朱将军?”管家显然知道朱元昊的大名,闻言脸上立刻显得恭敬起来:“朱将军,快快请进来歇息。我家公子正在后院和徐公子以文会友,小的这就去禀报。”
朱元昊没有鲁莽,只是对着身后几人道:“老三,你和其余人在这里等候,我带小六子进去即可,记住不得生事。”
却说此刻马家后院一处凉亭内,三个青年坐在石凳上细细品茶。为首那人大约二十多岁,头戴方巾,五官清秀,大袖飘飘,极具风度。
他就是马家庄园的少庄主马致远,在旁边还有两人同样身穿儒衫,仪态从容,正是马致远的同窗好友董明川和徐敏之。
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女子怀抱琵琶,轻声弹唱。琵琶声清脆,女声悦耳,两声叠加在一起,更是犹如深谷清泉,让人听得浑身舒爽。
一曲终了,良久,坐在最下端那少年才合上折扇道:“马兄诗才了得,这一次你又赢了,不亏为我下江四俊之首。”
“明川谬赞,什么下江四俊之首,不过是大家随口说说而已。”马致远谦虚一句,随即出声赞叹,“倒是明川方才这句‘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寥寥几句,读起来却是回味无穷呀。”
“要我说,两位这次的诗句都是上佳,若是太平时节,两篇诗词传出,定当名扬四方,成为一时佳话。”徐敏之自顾自倒了杯清茶开口道。
剩余两人闻言都有些沉默,如今天下乱局纷纷,朝廷连科举也停了,他们虽然满腹经纶,也只能暂时龟缩在庄内孤芳自赏。
“不知马兄日后可有什么打算?”这时,徐敏之又开口问道。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乱局已显,吾等自然要等待时机,择一明主投效,方不负生平所学。”马致远放下茶杯回答。
说话时,他不由自主又想起数年前在下江府城府试,偶然遇到一个游方道人,对方主动上前要给自己算命。
马致远初始只当是骗子,谁知对方声明算不准不要钱。这让他来了好奇,就站在路边让对方观自己面相。
那道士看过后连说他这次一定能够夺得府试案首,而且他日后会遇到明主,贵不可言。
马致远原本不信,只是冲对方说了几句吉利话,也就拿一锭银子打发过道人。谁知待府试结果出来,自己果真取了府试案首。
事后再寻那道人,已不知去向。
但是当日道士所言,不知为何,仿佛带有某种力量,始终在脑海徘徊。
“梁侯可算明主?”徐敏之又问。
“梁侯此人虽有雄才,但偏听偏信,算不得什么明主。”马致远连连摇头。
“吾曾听人讲郭家嫡子郭洪志自幼博览群书、聪颖异人,连东川府知府也赞其有栋梁之才。去岁东川府同样有贼人作乱,郭洪志临危之时挺身而出,编练七千私军御敌,三战皆胜,不知可否能够称为明主?”
马致远刚要回答,见自己庄上管家一路小跑进来,连声叫着:“公子,有客人登门!”
“吾不是早已经做了交代,今日和几个朋友相聚,不接待外客吗?”马致远皱眉道。
“公子,此人非同寻常,乃是除夕夜斩杀贼人赵大虎的卫将朱元昊,如今正在门外等候求见。”管家匀了口气回答道。
“朱元昊,他来这里做什么?”董明川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朱元昊事迹三人都听人讲过,只是并未放在心上,一个武夫而已。
“小的确实不知,不如公子请他进来问问。”管家忙回答道。
“也好”马致远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下来。马家乃是书香门第,祖上曾有人担任过知府,即使现在,家族内也有人在京城做官。
如果太平时节,一个武夫想要登门拜访万万不可能。只是现在不同往日,这朱元昊又曾经领兵收复曲塘县城,马致远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见见也无妨,看对方到底有什么事情。
等管家离开,他扭头朝两位朋友道:“今日有凡夫俗子登门,吾等只能就此作罢了。”
常晋和白素素最初跟在朱元昊等人后边,只是等明晓了对方目的地后,两人自然先一步到达。
根本不用进入庄园,而是找了一片树荫坐下,放出神识,庄园内谈话声尽入耳中。
听到马致远称朱元昊为凡夫俗子,常晋不由哑然一笑,“听此人先前评价天下大势以及梁侯,还以为有几分眼光。现在看来,多是夸夸其谈之辈,连人都没见就轻易下定论,实在是有负下江府四俊的名声。”
他口中如此说,心中也理解。虽然这方世界仙神显圣,但把持官府的仍然是儒生文人。对待仙神,他们敬畏,但对于地位尚不如自己的兵士,自然不会看中。
却不知乱世中,军士话语权远远要高于文人。
心里正想着,那边朱元昊二人已经跟随管家来到后院。
“你就是月前斩杀了贼人赵大虎的卫将?”见管家领着那魁梧的大汉走来,马致远神色淡淡问道。
“正是本人”朱元昊上前一步抱拳道:“见过三位公子”
虽然旁边管家一再使眼色,但马致远根本没有邀请对方坐下的意愿,又开口问,“马某和军中无甚交集,不知朱卫将来此地有何贵干?”
“朱某得侯爷信任,被封卫将一职,手下领兵五百余众。只是朱某才薄,不堪担此重任,尤其是军中文事,更是一窍不通。日前听手下讲起,三位公子都是曲塘县大才,朱某特登门请三位公子相助!”
朱元昊进门时已经听管家详细讲过自家公子会客的情况,知道眼前三人正是自己想要邀请的文士,因此说话时口气极其真诚。
连带头顶气运随之而动,丝丝无形的波纹附加在话语当中。
“你请我们三个去军中任职??”徐敏之听完有些好笑的问道。
“正是,不知三位公子可愿助朱某一臂之力?”朱元昊从小在码头上混生活,察言观色也是最基本的。从进门开始几人对自己的态度,他就知道今日希望不大,不过仍然想坚持一下。
“抱歉,朱卫将,马某不久就要大婚,实在脱不开身子”马致远眼中带着一丝轻蔑拒绝道。
“吾这些日子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也不能胜任军中文事,朱卫将还是另请高明。”
……
听三人各找理由拒绝,朱元昊心中虽有怒意,还是用使了个眼色不让身后小六子发飙。随即他一抱拳道:“是朱某妄想了,既然三位公子不远屈尊前往,朱某这就告辞。”
看对方离开,马致远捧起桌上凉茶一饮而尽:“一个鄙贱武夫,也想学着招贤纳士,征辟吾等,真是自不量力。”
门外几个军士见朱元昊二人进去不到一炷香时间重新返回,心中都有些诧异,忙围上前询问。
朱元昊尚未开口,身后小六子已经愤愤不平道:“那三人根本没把卫帅看在眼中。一个说不久要大婚,不能远行;一个说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不能胜任;还有一个说对军中事务不精通……”
“岂有此理,敬酒不吃吃罚酒”周老三闻言立刻按耐不住,“大哥,这几个鸟书生欺人太甚,不如让我进去,把他们绑回军营!!”
“回来,不得胡闹”朱元昊厉声道。这点屈辱自己尚可忍受,他以后还需要和文士大交道。这些书生都是一个圈子的,如果得罪了他们,到时自己恶名传出去,恐怕根本没有人再愿意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