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被人偷了。
三个月中一路顺风顺水的苏易很难接受眼前的这个现实。
堵门的岩石碎了一地，装满灵药和某种珍稀兽材的皮包空空荡荡，特意藏在能够遮蔽灵力波动树叶下的灵石也是一个不剩。
甚至连那平日歇息时用的温润碔石也不翼而飞。
这样的作风......那便不是被山间野兽又或开智妖类偷窃。
九成是裴剑辉以及其带队的历练弟子。
苏易很想现在就大声说点藏话，但理智让他立刻放弃了这无能狂怒的无用之举。
转身走向洞外，苏易来到依山古树下绕树转了三圈，再双爪合十身上翠绿光芒微闪，粗糙的树干之上顿时如水波般溅起涟漪。
几个呼吸后，三尺上的飞剑自树干之中浮现。
看见飞剑的苏易微微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自己留了一爪。
这是他三个月中吞噬一颗来自植物妖类的妖丹时，从枯燥记忆中继承到的偏门神通，“白敛”。
但由于这个神通的熟练度不高的缘故，他仅能借助植物藏匿一些不算很大的物件。
“淦，早知道再塞点灵石进去了。”
爪子搭在剑柄上感应一番飞剑内部的情况，苏易发现自己仅可再发出莫约七句飞剑传音。
即使有些气的牙根发痒，苏易还是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片刻，催动剑诀与音道神通：
“裴师妹，抱歉因为打坐感悟过往而没能及时发现你的传音。”
“我已遣那灵狐前往云峰山脉北侧丙卯区，就在最大的那棵铁杉树下等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冒昧问师妹借些灵石凝练法力，由那灵狐给我顺路捎来便可。”
“突破仅差一步之遥，希望裴师妹能在宗门内等李某回归。”
飞剑微光一闪，传音成功发出，苏易随意选了棵古树将飞剑埋入，闪身回到了山洞之中。
狐狸归属犬科，嗅觉灵敏。
虽然苏易闻不出染玄小妖和普通小妖间的区别，但其他气味还是能够轻易辨别。
重点在碎成几片的装药皮包和盖住灵石的树叶闻了一闻，苏易尾巴烦躁地晃了起来。
从未闻过的新气味，果然是裴剑辉等人。
但山洞内残余的气味已经变得很淡，也很混乱，应该是用了手法隐藏自身的气息。
无法寻味追踪。
只能判断出裴剑辉带领的小队共有两男两女。
而往日赖以为生的反弹神通，在遇见现在这种局面也半分威力发挥不出来。
不断摇晃的狐尾幅度加剧，越发暴躁。
忽然间，苏易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暴虐戾气，墨绿竖瞳也染上了一抹绯红。
他想现在赶向约定的铁杉树附近，主动搜索裴剑辉等人。
“毁我家宅，盗我家财，阻我修道......”
“该死...该罚......该杀！”
“该杀！”
“该杀！！！”
一步迈出山洞，苏易使用速度神通化作一道白影，快速在黑暗中穿梭。
距离目的地不足五里，山林间忽然响起的一声悠扬虎啸如黄钟大吕般让苏易停住脚步，呆立当场。
“狐老大！听得见吗！你要的妖丹俺给凑齐了！”
“诶！这妖丹太香了，俺快把持不住了！”
心中戾气消散，眼中绯红退却，直立而起的狐尾慢慢放了下去。
“真是可笑，明明都是些要送出去的东西。”
“不过是东西提前被裴剑辉取走罢了，我竟会因这点冒犯就想杀掉难得的便宜师妹……”
“果然，这具狐躯的兽性本能已经开始侵蚀我的神志。”
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三个循环之后，苏易内心的莫名戾气和被诸事困扰的烦躁消散一空，只觉眼前的世界都美好了几分。
“我急什么呢。”
“就算是傻狗傻鸟都被李玄天侵蚀，带着一山的小妖来扁我，又能如何？”
“掉一根毛算我输。”
“没有化形术又如何？”
“前世有些人连鱼都不放过。”
再做一个深呼吸，苏易催动音道神通，模仿虎妖的声音向山林间传音：
“听见了听见了，来断崖这边的歪脖树这边，我在这里等你。”
“还有，别乱喊带狐字的东西。”
......
“没想到韩道友还有极为珍贵的储物类法器。”
“墨碔玉冬暖夏凉，如此之大足够作为冥想时的蒲团，在凝练法力的同时淬炼神魂......”
“恭喜韩道友。”
默不作声的韩莉抬眼看向满面笑容的吴道生，虽不想多言，但还是抱拳贺喜：
“吴道友和箫道友同样收获不菲。”
“如此之多的升灵花与其余珍贵灵药，即使晋升筑基后也不必担心修行资源不足。”
“还有那妖物元阳之物，想来必定能卖出一大笔灵石。”
提及元阳之物，三个年轻人的脸上皆是浮现出些许笑意。
原本三人间微妙的隔阂也自此消失。
箫衍轻咳一声，停下怪笑，看向三人前方正用飞剑开辟道路的裴剑辉：
“我等今日能够有所收获，全是仰仗有裴师姐的存在。”
“若不是师姐一路斩妖探路，我们怕不是在那妖群异动时便葬身妖口。”
“再者，师姐对先前藏宝洞的收获仅取灵石，将珍贵灵药与宝物全部分于我等，箫某对此实在有些受之有愧。”
“两位想必也是这样想的......”
吴道生刚想接过话茬，只身在前的裴剑辉却以秘术化音成线，直接将话语传入三人的耳中。
“收声，切勿再言。”
“现在我们进入了云峰乙辰区，已探明的妖王，大鹏妖的妖领地。”
“若是遇见那鹏鸟，你等无需考虑，自行分散逃离。”
“我会帮你们断后。”
.....
云峰北侧，聚日宝巢。
往日温暖整洁的华贵宝巢已千疮百孔，彻底化作了废墟倚在云峰山脉内最大的巨木之上。
宝巢内，寂静无声，赤红遍地。
鹏妖第二子死了。
他的翅膀、双爪被鹏妖王斩断，为了防止其活生生将自己撕碎。
身躯连同半个头颅则在狼妖王的神通下化作冰石，在死前恢复了片刻宁静。
“鹏兄......”
显露真身的狼妖王右腿被撕裂，露出一道露出森森白骨的伤口，但他恍若未闻，只是用神通简单将其冻结。
“世事无常。狼兄不必安慰我。”
鹏妖王干咳一声，喙中溢出些许鲜血，但眼神平静，声音平淡到近乎没有感情的冷酷。
“如我二子最后所言，山中异变由一位名叫李玄天的修士引发，为了修行成道。”
“那修士想祭献云峰山内万千飞禽走兽，破而后立，一步修成那入肚金丹。”
鹏妖王身形缩小，化作人形，低头看向自己熟悉又陌生的五指：
“而我等妖族只会为了口腹生存才行杀戮之事......”
狼妖王沉默，同样身形缩小，化作人首狼身：“狐狸也有参与其中。”
“不，那是污蔑，我儿死前神智已经混乱。”
“那些遗言一半是他亲口所说，一半是那修士的离间之计。”
鹏妖王轻轻抚摸死去鹏鸟的额头，声音中多了几分轻微颤抖：“那孩子的眼神我能分清。”
狼妖王直视鹏妖，脚下碎木崩散，语气多了几分愤恨：
“但狐狸能随意吞噬妖丹，自能知晓那黑熊皮下是个修士，却故意向我们隐瞒真相。”
“他是诱因，是帮凶！”
“那又如何？”
鹏妖王轻轻合上鹏鸟未曾闭拢的眼睛，转头看向狼妖：
“狼兄能够解决那狐狸的辟法神通？”
“还是说狼兄能解决那名看不见摸不着的修士李玄天？”
“都不能。”
狼妖王忽然仰天长啸，山林间顿时有此起彼伏的狼嚎交相呼应。
“但我们能解决那李玄天的同门师兄弟，解决那狐狸异常重视的筑基女修。”
“我们还能发动妖灾解决更多的人族。”
鹏妖王沉默，抬头看向空中明月，又低头看向远方燃火的山林。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百年之前。
那时他还只是只刚刚开智的懵懂小妖，也是站在这里注视着即将燃尽的森林，聆听着刀光剑影下的嘶吼悲鸣。
半晌。
“也对，反正平衡已经被打破。”
“一百多年了，昨日再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