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琢看着小重午的小脸儿,看着他在自己怀中慢慢睡着,小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像是正在吃奶一般。
她不由满心都是满足,“等着吧,圣上如何应对,咱们不知道,将军若是回到京城,定然要找咱们的。”
几个丫鬟连连点头。
这话她们没有瞒着陈曦月。
陈曦月垂头坐在松木摇床旁,垂头叠着小重午的尿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景延年回到长安城的消息还未传来。
刺史秦夫人的请柬倒是先送来了。
秦夫人道,她们家的荷花塘里,荷花开得浓艳,满院都是荷花清香,请众位夫人到她家里去赏荷,玩耍。
这些夫人之间,常有各种各样的由头,在自己家里办宴席。
既是为了夫君们联络感情,也好叫彼此间也更为熟悉。
筹谋着为自己家的孩子相看媳妇,挑女婿也更为方便。
“娘子去么?”梅香拿着请柬问道。
萧玉琢点头,“去。怎么不去?这是联络感情,储备人脉的好机会呀。”
“那娘子还要带着帷帽吗?”竹香也在一旁问。
毕竟满月宴上,她就是带着帷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萧玉琢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将军都要回长安了,我如今还带着帷帽做什么?”
梅香听她这么说,立即开心起来。“是了,如今可不怕消息传出去了,若是传到长安城,传到将军的耳朵里,才更好呢!”
萧玉琢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消息能不能传出去,不是她说了算的,倘若李泰对宛城没有绝对的控制。他定不会叫这样的请柬送到自己手上。
也不会叫自己有机会在众人面前露脸。
荷花宴席当日,秦夫人派了丫鬟,一早的便来相请了。
萧玉琢已经在越王府里闷了太久。
今日是第一次出门。
先前关在宫里头,后来一路奔波,为了避人耳目,她都是下了车便进了屋子。
一路都没有看到风景。
如今她的心情,倒有些像脱笼而出的鸟儿,雀跃欢欣。
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洌,扑面而来有淡淡花香。
路上有洒扫的仆役,还有挑担叫卖的货郎。
晨光在路上投出斑驳的树影,清爽的空气中,充满了蓬勃的气息。
萧玉琢不由自主的嘴角频频上翘。
一直到了刺史府邸,她的心情都格外的美好。
偏偏在去往荷花塘的游廊上,遇见了一个让她心情瞬间不美好的人。
“唷。这位娘子不是面丑的不能见人么?今天怎么不带帷帽遮面了?”李慧芝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玉琢。
萧玉琢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头三个月,胎相最是不稳,周夫人不在家里养胎,倒有闲情到处跑啊?”
李慧芝闻言,脸色立时变得难看。
上次在越王府,她就是因为未婚先孕才被人嘲笑,丢了脸面的。
也是她心虚,否则岂能叫萧玉琢占了那便宜?
“不劳你费心,孩子生出来却是比没生出来还让人担心呢,你都敢带着孩子来,我有和不敢来?”李慧芝看了看丫鬟怀中的小重午,冷笑一声,“多留神啊。”
萧玉琢侧身挡在小重午面前,挡住她那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多谢提醒。”
李慧芝冷哼一声,跟着丫鬟,先行而去。
萧玉琢回头看了眼陈曦月,“抱好小郎君,别叫人碰他。”
陈曦月连连点头。
“竹香,菊香随时跟着小郎君。”萧玉琢又吩咐道。
两个丫鬟也连忙应了。
萧玉琢这才继续往荷花塘走去。
荷花塘周围修了游廊。
秦家这池塘还真是不小,抬眼望去,池中一大片碧翠的荷叶随风轻摆。
莲叶何田田,点点粉嫩的荷花显得格外娇艳。
环绕着荷塘的游廊之外,有假山亭台。
还有一片平坦的花园。
精巧的桌椅就设在这地势平坦的花园之中。
这会儿已经来了不少的夫人们了。
人们未见过萧玉琢,猛然瞧见她,都是微微一愣。
引路的丫鬟连忙上前介绍。“这位就是越王府的那位娘子。”
众人闻言更是惊讶。
不是说面丑不能见人么?
这般粉雕玉琢的脸,莹润白皙的皮肤,映着上午阳光,似乎清透的能折射出光来。
脸面白里透红,便是已经生了孩子,也不显邋遢,倒是腰肢若柳。眉目如画。
这还叫丑,那旁人岂不是都要没脸见人了?
秦夫人先上前与她见礼,亲昵的挽着她的手,“那日娘子说,并非越王妾室,还不知娘子当如何称呼?”
萧玉琢微微一笑,“家里都叫我玉玉。”
玉玉是她的闺名,她这么说,也是显得和秦夫人亲密,且不会暴露了她的姓氏。
秦夫人立即笑起来,“玉娘子,今日能来,真叫我高兴。既来了宛城,日后可要多多走动。别将自己当外人呀!”
她不是越王的妾室,可越王对她的态度众人都看的明白。
自然少不了人赶着讨好她。
秦夫人将旁人介绍给她认识。
李慧芝恰在这会儿走到花园中来,见众人都围着萧玉琢客气,她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难看。
她冷冷的咳嗽了一声。
秦夫人这才是上前和她打招呼。
“咦,她不是先走了么,怎么倒比娘子过来的还晚?”梅香狐疑说道。
萧玉琢皱了皱眉,“待会儿多留神。别叫人靠近小郎君。”
梅香连忙扭脸叮嘱菊香,竹香。
秦夫人请众人落座。
荷花的香味随风送来,清爽的花香,沁人心脾。
“这花呀,还是当年郎君娶我之时,亲手栽种的呢。”秦夫人笑着说道,说完。脸上微微一红,露出娇羞之态。
众位夫人连忙表示羡慕。
萧玉琢不由垂眸轻笑,原来古人也喜欢晒幸福秀恩爱呀?
“如今这荷花开满池,秦郎君对夫人您的爱惜之情不减当年,真叫人艳羡呢!”萧玉琢也跟着说道。
秦夫人脸上红晕更浓,“比不了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夫妻了。”
萧玉琢笑着移开视线。
秦夫人恍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岔开话题道:“我家有个巧厨娘。瞧见这荷花开得好,竟采了鲜嫩的荷花,做了精致的荷花点心,请众位也尝尝。”
秦夫人摆手叫人上点心。
丫鬟们端上点心之时,还有舞姬到荷花池外的游廊上弹唱跳舞。
夫人们都随意捡了位置坐了。
相熟的人亲昵的坐在一起,一面吃点心,喝茶。一面看花赏舞,真是自在得很。
李慧芝坐的离萧玉琢不算太远。
她身边也坐了几位夫人,和她攀谈。
秦夫人来到萧玉琢身边坐下,“娘子对宛城不熟悉,日后多出来走走就知道了,咱们宛城人最是热情好客了。若有那长安的新鲜事儿,也请娘子跟我们讲讲。大家熟悉了,就说的开了。”
萧玉琢连忙点头而笑,“多谢秦夫人。”
秦夫人乃是东道主,不能一直陪着萧玉琢,她打完招呼,便又去招呼旁人。
萧玉琢没有相熟之人,她带着儿子,也没有往人群里头凑。
这会儿她独自占了一张大桌子。
一旁有秦家的小丫鬟伺候着。
她端过茶碗,要喝茶的时候,却瞧见一旁的小丫鬟,眼睛频频的落在她面前的荷花点心上。
这点心确实做的精巧,若是放在五芳斋里出售,也不显得寒酸。
点心用模子做成荷花的形状,且颜色也是仿了荷花。上头是浓浓的粉,下头渐渐由粉转白,花心还有点点嫩黄,如未长成的莲蓬。
只是这荷花点心颇有些甜腻,若是加了酥酪,少些白糖,减一分甜腻。增一分奶香,则就更好了。
她不喜欢这么甜腻的点心,便侧脸看着那小丫鬟道:“你喜欢这点心?”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婢子不敢!”
“我瞧你都偷偷咽口水了。”萧玉琢笑道,“赏了你吃吧。”
小丫鬟连忙福身拒绝,“婢子不敢,婢子只是……只是一大早的就被叫过来,在这院子里帮忙,没来得及去厨房吃饭……”
“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呀?那这点心更应该赏了你吃了。”萧玉琢笑了笑,“梅香,拿给她。”
瞧那小丫鬟似乎吓坏了。当真不敢自己上前接过点心。
梅香便将点心盘子从桌上端来,送到那小丫鬟面前,“吃吧,我家娘子从来不在意这些虚礼的!且娘子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小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梅香一眼,“我,我真能吃?”
梅香连连点头,“能吃能吃,吃吧。”
小丫鬟刚捏起一朵精美的“荷花”,还没送到嘴边,便听前头不远传来一声冷笑。
“哟,这位玉娘子是怎么了?看不上秦夫人准备的点心么?这可是秦夫人特意为今天到场的夫人们准备的,玉娘子竟然全赏了一个小丫鬟呀?”
李慧芝的声音尖利且细,立时叫在场的夫人们都听了个清楚。
众人回过头来看着萧玉琢。
一旁伺候的丫鬟,捏着点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秦夫人见状,不又皱眉,呵斥那丫鬟道:“定是你嘴馋!叫人笑话!”
丫鬟连忙跪地,“婢子错了,婢子早上没能吃饭……”
秦夫人当然不会责怪萧玉琢,她只能拿丫鬟撒气。
“玉娘子从长安城来,连这点礼数都没有么?主人家为贵客们呈上的东西,娘子不稀罕,转而就给了丫鬟,既是瞧不起秦夫人,连带着把我们也都瞧不起了吧?”李慧芝继续拱火。
这会儿不仅秦夫人的脸色不好看了,在场夫人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这荷花点心,在她们看来是极为精妙的。
不禁仿荷花仿的惟妙惟肖。就连这荷花的香气,也是存留几分在点心上的。
她们没见过五芳斋的点心,更无法体会一个从现代穿越来的吃货的灵魂里的那份挑剔。
这在她们眼中,精致无比,给丫鬟吃了就绝对是浪费的点心,在萧玉琢看来,自然是平凡无奇。甚至说,除了卖相尚可,味道不值一提。
吃的东西,自然要给赏识它的人吃了才不叫浪费。
她不喜欢这点心,那丫鬟看着却直流口水。自然是叫丫鬟吃了,比给她吃,才不叫浪费。
只是这些话,不能在这儿说。
“叫你来伺候宾客,不是叫你来贪吃丢人现眼的!”秦夫人冲那丫鬟说道,“这儿不用你伺候了,自己去领板子吧!”
丫鬟眼圈儿都红了,伸手就要把手里捏着的那朵“荷花”放回盘中。
萧玉琢却忽然开口,“秦夫人误会了,并非这丫鬟嘴馋。乃是我叫她吃的。”
众位夫人的目光都落在萧玉琢身上。
秦夫人本是要给她留面子,她却主动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
“这点心香甜,我自打有孕以来,就吃不得太过香甜的东西,头三个月的时候,甚是闻到了香甜的味道,就胸口发闷。想来有孩子的夫人们,或能体会一二。”萧玉琢笑着说道。
在场的夫人有些微微颔首赞同。
“可这点心又这般精妙,瞧着就叫人喜欢。我一个不尝,怕秦夫人您会觉得我是跟您客气,亦或是误会我瞧不上这点心。”萧玉琢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丫鬟道。
“我瞧这丫鬟机灵,伺候的也好,便赏了她一两个点心,叫她偷偷吃了。既全了我的礼数,也叫她得着主子的恩惠。”
“唉……没曾想,倒是我愚钝,想出的办法太笨,反倒叫秦夫人您误会。是我疏漏了。”
丫鬟听她这么说,愕然愣住,她偷偷抬眼看了眼萧玉琢。
眼见萧玉琢低头冲她笑,那丫鬟眼圈立时就红了。
她赶忙低下头来。
秦夫人也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跟我客气什么,我瞧着玉娘子就不是那小气客套的人。”
萧玉琢起身福了福。
秦夫人也还礼,“你坐你坐。”
“去,给玉娘子换味道淡些的点心来。”
萧玉琢连忙谢过。
众人的视线回到正在弹唱跳舞的舞姬身上。
梅香弯身扶那小丫鬟起来。
“咦,你怎么哭了?”梅香小声问道。
那丫鬟连忙用袖角擦了擦眼睛,“婢子只是后院洒扫的丫鬟,院子里有人做错了事,从来都是相互推诿,婢子也没少被冤枉挨打,今日却是头一回……叫主子维护了,婢子,婢子……”
那丫鬟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
“婢子给娘子磕头,感念娘子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