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客来外头,萧玉琢却并没有下车,她挑着车帘子看了一会儿。
“娘子要用饭么?小人叫他们准备?”车夫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主子下车,便忍不住问道。
萧玉琢放下车帘,“换一家,换个清净点儿的地方,但环境要好些的。”
车夫皱着眉头,仔细想来,“哦,有了,那去聚贤楼吧!那儿环境极好,就是饭菜不怎么有名气,所以人少。”
竹香皱眉不解。
见萧玉琢没有说话,一直在思量着什么,她也不好多问。
马车又停在聚贤楼外,萧玉琢也在外头看了一会儿,这才扶着竹香的手下了车。
聚贤楼里装潢十分精致,且处处的摆设,墙上的字画,都显出这里的大气,以及东家的大手笔来。
这“聚贤楼”的名字取的雅致,环境也不负这雅致的名字。
大厅里没有坐人。
雅间似乎也是空着的居多。
萧玉琢迈入酒楼之中,四下看了一眼,便有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客官几位?”
竹香道:“我家娘子要用饭。”
“娘子楼上雅间请!”小二连忙躬身做请。
萧玉琢对着酒楼有了个大致的印象,便坐在雅间里。
“客官要用什么菜?”小二笑着躬身问道。
萧玉琢缓声道:“将你们这儿所有拿得出手的菜,都来一份。”
那小二闻言一愣,“娘子几位?”
萧玉琢笑了笑,“只有我和我这丫鬟。”
“那您可吃不完,小店的菜品还是很多的!”小二笑道。
“你只管都端上来。”萧玉琢垂眸道。
小二心下狐疑,上下打量萧玉琢一眼,见这娘子穿着也是通身贵气,应该不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莫不是有钱人家毛病多?
“拿不出来么?”竹香问道。
小二连忙笑:“那怎么可能呢!娘子稍后!”
小二退出雅间,快步下楼。
不多时,便从楼下送上饭菜来。
萧玉琢没动筷子,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摆上食案的饭菜。
不多时饭菜就堆满了一桌子。
小二见饭菜上桌,她也不动筷子,心里就有些打鼓。
叫了这么多菜。一口不吃,这娘子,是打算砸场子的?
“没有了?”萧玉琢问那小二道。
小二皱了皱眉,点头说:“今日就这些菜品了。”
萧玉琢点点头。
食案上的荤菜以羊肉鸡鸭鹅肉居多,素菜有白菜萝卜秋葵蘑菇等。
但不管是荤的素的,皆是蒸的煮的,有只童子鹅能看出来是烤的,但这烤的方法和现代的似乎也很不一样。
炸的没有,炒的,煎的就更没有了。
萧玉琢微微一笑,“你们这饭菜,我吃不惯。”
小二一听,脸就霎时落了下来。“怎么个意思?点也点了,饭菜也端上来了,您说吃不惯就吃不惯了?”
他态度还算客气,送算没有掳袖子动手。
萧玉琢微微一笑,“可否能借厨房一用?我自己将这饭菜改改味儿?”
小二原以为是来寻事儿的。
但见萧玉琢说话间,笑意盈盈,态度也十分和善,到真像是借用厨房,并非故意挑剔。
“这个……小人做不得主,容得小人去问问掌柜。”小二连忙退出雅间。
萧玉琢点了许多菜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掌柜的了。
掌柜的叫他小心伺候,有什么事儿别慌,赶紧来寻他。
不多时小二便带着掌柜的一起上来了。
掌柜的看着萧玉琢面前摆了一桌子的饭菜。眉头轻蹙,“听闻娘子要借用厨房?”
“是,可方便?”萧玉琢笑问道。
掌柜的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这会儿客人不多,娘子若不嫌弃灶间油烟大,太闷热,那便请娘子移步。”
萧玉琢点点头,起身跟着那掌柜下了楼,穿过过堂,到了后厨。
酒楼的厨房还没有将军府的厨房大,不过里头新鲜食材倒是堆得满满的,各类锅灶全乎得很。
且灶上地上,也都十分干净整洁,没有油污。
问了各种材料放置的位置。
萧玉琢便请他们的厨子都出了厨房。
酒楼的庖厨明显带着不满。
掌柜的有种直觉,眼前这娘子定然不会是闲的没事儿,跑来酒楼借厨房用的。
说不定还会给他们这酒楼来带莫大的机会。
“出来,都出来!”掌柜的将人都喊了出来。
酒楼生意不好,许多闲着的伙计也都跑到后院来看热闹。
萧玉琢挽起袖子,看了竹香一眼。
竹香舔了舔嘴唇,“娘子,那个……婢子不会做饭啊?”
“我会。”萧玉琢道。
竹香皱了皱眉,“婢子知道娘子会做饭,可烧火呢?婢子也不会烧火呀?”
萧玉琢不急不忙,“你照我说的做就成了。”
萧玉琢在厨房的水盆里瞧见了几条活得黄鳝。
她吸了吸口水,这时节的黄鳝最肥美了。
“你把黄鳝宰了洗净,这个会吧?”萧玉琢问竹香。
竹香连连点头。“这个会,娘子要做蒸黄鳝么?”
萧玉琢轻嗤一声,“才不呢。”
她挽起裙裾,往锅里添上水,在锅灶旁蹲下,把炉膛里的火烧了起来。
她捡了好几根羊骨头,洗净叫竹香劈开,扔进锅灶里头煮着。
厨房里有几种常见的香料,萧玉琢一个个嗅了嗅,却是摇摇头。
她来到门口对院子里的掌柜道,“掌柜的可方便讨一副药材来?”
掌柜的一愣,“娘子要熬药?我们这里可是酒楼,您在这儿熬药,那……不合适吧?”
“药膳药膳,非要是熬药才能用到药材么?我是要做饭!”萧玉琢笑道。
掌柜的拍了下额头,他怎的忘了,那吃喝讲究的大户人家,都要用药膳滋补身体的,加了药材的膳食,配合得当,更添美味。
这娘子衣着不俗,定然是大户人家里的人呐。
“这就给娘子您准备。”掌柜的拱手道,“娘子请拿了药方来吧。”
萧玉琢点点头,“不是什么复杂的药方,掌柜的您帮我记一下。”
她说出几味药材来,便又关上了厨房的门。
黄鳝被宰好洗净,萧玉琢用葱姜蒜末,盐,花椒壳给腌上。
彼时花椒壳还不是调料,是一种香料。
她也叫掌柜的给她备了。
“这一会儿要药材,一会儿又要香料的,这位娘子究竟想干什么?”后厨狐疑的问大掌柜。
大掌柜摇摇头,“等着看吧。”
萧玉琢不管后院里头的人有多么的好奇,她只专心致志的熬煮着骨头汤,将药材加进骨头汤里头,骨头汤的香味渐渐逸散出来,有了药香,这肉香之中更添了几分浓郁深沉的香气。
她又手脚飞快的和面,待面和匀之后,她看了看竹香。
“竹香,你力气大,你来。”萧玉琢抹了把汗,朝她笑笑。
竹香微微一愣,“和面?婢子不会啊……”
“你就当是叫你练武艺的桩子,别当它是面团子。”萧玉琢说道。
竹香洗了手,盯着那面团子微微皱眉,她深吸一口气,两手伸向前,抓起那面团子,揉,搓,按。压,摔打……
萧玉琢笑着点头。
她又从一旁的盆子里,拿出一块羊肉来。
用后厨磨得锋利的刀将羊肉切丁。
待准备工作做好。
她从一堆香料里头扒扒找找,却是没找到她想要的那种。
“咦?怎么没有?应该早就有了的呀?”萧玉琢兀自说道,“孜然羊肉,少了孜然怎么行?”
“娘子找什么?”竹香从被她玩儿的油光水滑的面团子中抬起头来问道。
“面好了,放在那儿醒醒,你帮我找找,孜然这香料怎么没有?”萧玉琢说道。
竹香狐疑,“孜然是什么?”
萧玉琢皱眉,“我记得我见过呀?把你身上的香囊拆开。”
竹香连忙拿出腰间香囊,递给萧玉琢。
萧玉琢将香囊撕扯开,把里头的香料都倒了出来。
她扒扒捡捡。正要绝望之际,忽而眼前一亮,那两头尖尖的孜然粒,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面前。
“这个,就是孜然,问问掌柜的可能找来这种香料。”萧玉琢道。
竹香哦了一声,“娘子,这香料叫枯茗,也叫野茴香,您说它是什么?”
萧玉琢点头,“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请掌柜的给我找一些来。”
竹香连忙去问那掌柜的要这香料。
萧玉琢一面照看着正在煮着羊骨头的药膳汤,一面又重新开了一个灶。
她把肥厚的猪肉投入锅中,炼出猪油,又把葱姜蒜投入热油中烹香,待香味儿逼出来以后,倒入切好腌制好的黄鳝。
油锅嗞啦一声响。
香味弥漫的满厨房都是。
就连等在厨房外头的那些人都闻到了香味儿。
“这,这是什么味儿?怎的这般浓香扑鼻?”后院儿的小伙计们不停的动着鼻子。
还有些不矜持的,甚至在吸溜吸溜的吸着口水。
竹香探头探脑的往锅里头望。
黄鳝很快出锅。
萧玉琢添了柴,用大火爆炒了孜然羊肉。
孜然那种无可替代的味道,和羊肉的鲜香糅合在一起,真是叫人闻见就忍不住流口水。
当然,这是对喜欢羊肉的人来说,对那些不喜欢羊肉的人,大约无法体会这鲜香之味带给味蕾那种酣畅淋漓的享受。
两道菜都出锅。
后院里等着的小伙计们已经忍不住都扒在门上,就着门缝往里看了。
掌柜的呵斥了好几遍。小伙计们散开不一会儿,就被那香味儿勾的忍不住再次扒上门框。
门从里头猛的一拉开,一群小伙计险些一头栽进厨房里头去。
竹香端着两盘菜站在厨房门口。
一群小伙计面色尴尬的退散开。
掌柜的轻咳一声,“呃,这个……娘子用完了厨房了?”
竹香微微一笑,“娘子说,借用厨房,不甚好意思,所以这两道菜,送给掌柜的和众位尝尝。娘子还有一道汤面,一会儿就好。”
听说这两道菜是送给他们吃的,小伙计们忍不住登时欢呼一声。
只差一哄而上来抢竹香手中的盘子了。
“没礼数!”掌柜的呵斥一声。
小伙计们连忙垂头,可他们馋得连连吞口水的动作。却是躲不过竹香敏锐的眼睛。
竹香微微一笑,“掌柜的别客气,您快尝尝。”
她将盘子递给一旁离得最近的小伙计,转身又关上了厨房的门。
没有外人在了,后院儿的小伙计再也装不下去。
一哄而上。
“慢着!”掌柜的沉声开口。
小伙计们爪子都伸到那盘子上头了。
“端过来!没得叫人笑话!东西还不都是咱们酒楼的东西?日后还能没你们吃的?”掌柜的低声呵斥道。
小伙计们咽着口水,强忍着肚子里的馋虫,将盘子送到了掌柜的面前。
一旁的庖厨连忙送上筷子。
掌柜的尝了那爆香的炒黄鳝,眼睛立即瞪大,“唔,嗯嗯!”
他冲庖厨连连点头。
小伙计们狂咽口水。
掌柜的又夹了一筷子那孜然羊肉,“妙!太妙了!”
他筷子动得快,一面说着小伙计要矜持,一面将那盘子里的两样菜扫下去了大半盘子。
“叫小人也来尝尝?”庖厨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掌柜的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精妙,这味道,这口感……”
萧玉琢已经把骨头汤炖的发白,连骨头油都炖了出来。
这种烧柴的地锅,比现代的电磁炉,煤气灶可是强多了,地火似乎更能汲取天地之精华,运化食物之本香。
竹香会功夫,她手劲儿绵长精妙,她揉出的面团更是细滑有韧性。
萧玉琢用把面团做成巴掌大小的面坯,抹了猪油的面坯更滑溜不容易断。
她把面坯拉成长长的烩面,下入熬制好的羊骨头汤里。
面坯快熟的时候,下入已经泡好蒸熟。用凉水激过的海带丝。
再点缀以香菜,鹌鹑蛋。
其实烩面里面还应该家豆腐丝,粉条。可这会儿这东西都没有,也只好省了。
不过真材实料的羊骨头汤,加揉搓了那么久的烩面,已经鲜香美味的叫人忍不住流口水了。
竹香看着那汤色浓郁奶白的羊肉烩面,忍不住道:“娘子,能不能先叫婢子尝尝?这还是婢子头一回做饭呢!”
萧玉琢盛了一碗给她。
竹香吸溜吸溜的吃这那烩面,“唔,这面好滑,好有韧劲儿!”
“是你揉面揉的好。”萧玉琢笑道。
“汤也鲜,又鲜又香!”竹香一面说,还一面忍不住往嘴里送。
萧玉琢笑道。“是这羊骨头新鲜,羊肉也好。”
如今这羊可没吃过饲料,没吃过瘦肉精,纯天然无公害,那羊肉能不鲜美么?
她又找了个大海碗,将羊肉烩面盛入碗。
眨眼的功夫,竹香就已经吃完了一大碗烩面。
她叫竹香端着那大海碗,开门来到院中。
一个个小伙计们都伸长了脖子,看着竹香手中的碗。
掌柜的看了一眼那碗,眼中不由一亮,“娘子雅间里请。”
掌柜的和萧玉琢刚离了后院,小伙计们一个个就不要命似得冲进了厨房。
“给我留一口!”那跑的慢,没挤到锅灶前的小伙计。欲哭无泪的朝前头人喊道。
先前盛了两盘菜那盘子,也不知是被谁舔的亮堂堂的,简直不用刷了。
雅间之中,掌柜的请萧玉琢坐下。
掌柜的不停的提醒着自己矜持,矜持……可眼睛总是忍不住落在那一碗汤色浓郁鲜亮的烩面上。
面上头还点缀着翠绿切得不大不小的香菜,越发显得这一碗汤美味可爱。
“掌柜的先尝尝。”竹香把碗送到掌柜的面前。
吃过了萧玉琢做的饭菜,在看他们自家酒楼的饭菜。
果然叫人觉得毫无食欲,寡淡单调。
“鄙人有些事儿,想同娘子商量。”掌柜的忍住对那一碗汤面的向往,缓声说道。
萧玉琢点点头,“我知道,不过还是请掌柜的先用饭,而后咱们再说。”
掌柜的一听这话,果真不再客气。
抱着那一碗烩面,吃的格外开心。
美食不可辜负呀。
一大海碗,他竟然一口气给吃完了。
就连汤都没剩下。
竹香皱了皱眉,“掌柜的……您……”
别再给撑坏了。
掌柜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呃,实在失礼,失礼……”
“掌柜的客气,”萧玉琢微微一笑,“掌柜的见多识广,以为这些饭菜比之仙客来如何?”
掌柜闻言,眼中一亮,“那绝对云泥之别呀!仙客来的饭菜我尝过,虽有特色。但娘子这手艺,自是更为精妙。且这里头,香料,药材……娘子怎知道那些香料可以做调料?那些药材能够让食物更为鲜美?娘子可不像是厨娘啊?”
萧玉琢轻笑,她怎么知道?老祖宗几千年来的智慧积攒下来的呗!
不然她就是天才,也不能知道这么多呀。她充其量就是个挑剔的吃货而已。
“世家里都有些密不外传的食谱。”竹香立即说道。
说完,她自己却有些怀疑,以前在萧家,也没见过这些饭菜呀?
那掌柜的却深信不疑,“是了,看娘子衣着,定是出身不凡,娘子既然能在我聚贤楼里露这一手。想来也不会是没有用意的吧?”
“我看聚贤楼不论装潢气势,还是小二们的态度,都远在仙客来之上……可这生意嘛。”萧玉琢含笑不语。
掌柜的眉头紧皱,“娘子说的不错,仙客来有位厉害的厨子,能做些精致的饭菜。聚贤楼环境雅致,且饭菜并不算贵,偏偏味道并没有特别出彩之处。如今这年头儿,好的庖厨都在世家门阀手中,若是能的来娘子这菜谱……聚贤楼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萧玉琢笑了,“掌柜的您实诚人,话说的直白,不跟我绕弯子。那我也跟您爽快的交个底,今日这三道菜,做法我可以交给您。”
掌柜的大喜过望,忍住连忙起身,“当真?”
萧玉琢笑着点头,“而且我还有些关于聚贤楼的建议,定然能叫聚贤楼超过仙客来,成为宛城乃至方圆百里最有名气的酒楼。”
掌柜的惊愕看着萧玉琢,“小娘子年纪不大,口气真是不小啊。”
萧玉琢轻笑。
“敢问娘子高姓?”掌柜的拱手道。
萧玉琢垂眸,“人都称我玉娘子,掌柜的如何称呼?”
“敝姓孙。”掌柜的笑了笑,“酒楼的经营可跟做菜不是一会儿事儿,孙某人如今看重娘子手上菜谱。若是娘子愿意让出,孙某人定不敢亏待娘子。”
“不知孙掌柜愿意出多少钱来买这三道菜的菜谱?”萧玉琢笑了笑,没有强说经营之道。
孙掌柜皱了皱眉头,心下没底,“玉娘子给开个价?”
萧玉琢笑了笑,“爆炒黄鳝和孜然羊肉,掌握了火候和香料,并不难做,共五吊钱。这碗羊肉烩面,却是有许多诀窍在里面,便是吃过多次,不知诀窍也做不出这味道来,是以十吊钱。掌柜意下如何?”
孙掌柜不由长松了一口气。
不贵,比他想象的少多了。
“好,娘子痛快!”孙掌柜连忙让人去账房支取钱来。
萧玉琢起身说道:“对了,还有个建议给掌柜,这三道菜,掌柜的不要在同一日推出。先来那道爆炒黄鳝。因为香味浓,饭点儿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寻香而来,隔上一两日,再来羊肉烩面,鲜香味美,让人念念不忘。等羊肉烩面也被人熟知之后,再推出孜然羊肉,必定广受欢迎。到那个时候,仙客来定会来聚贤楼取经了。”
萧玉琢说完,便带着竹香再次来到后厨。
庖厨听说了掌柜已经做主买下这三道菜的菜谱,正搓着手,满目期待的等着。
掌柜的皱着眉头,思量着萧玉琢给他的建议。
萧玉琢在厨房认认真真的指点那庖厨这三道菜该怎么做。
小伙计们都被赶了出去。
庖厨听得认真,有些记不住的地方,还求了掌柜的写在纸上,唯恐忘了。
萧玉琢拿上钱,准备离开酒楼之时,掌柜的追上前来,“娘子手中的菜谱,定然不止这三个吧?娘子若还要再卖菜谱的时候,定然要来我聚贤楼呀,价钱必叫娘子满意!”
“掌柜的没跟我压价,我就知道掌柜的是实在人。”萧玉琢笑道,“您且试试吧,日后我会再来的。”
竹香揣着十五贯铜钱,神情有些恍惚。
“三道菜,一眨眼的功夫,就是十五贯啊!婢子一个月的月钱才只有两贯!娘子真是神了!”
萧玉琢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救急,并非长久之计。”
竹香看着她的目光,却满满都是钦佩之意。
萧玉琢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下晌了。
她推门进屋,景延年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将军醒了?”竹香小声问道。
景延年嗯了一声。
萧玉琢正要迈步绕过屏风往里间去。
景延年立即轻咳了一声,“待我洗过之后。再见玉玉。”
竹香忍不住低头轻笑。
萧玉琢也忍俊不禁,“将军男子汉大丈夫,倒害羞了呢?”
景延年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邋邋遢遢见你,像什么样子?”
萧玉琢叫竹香备了给他换的衣服,叫小二给他送去。
他沐浴之后,神清气爽的出现在萧玉琢面前。
那英武俊朗的大将军又回来了,剑眉星目,气势灼灼。
与先前在城外遇见的那风尘仆仆邋邋遢遢的景延年简直判若两人。
梅香和刘兰雪也恰赶了回来。
猛的瞧见上座的景延年,刘兰香大吃一惊,“这……这郎君是谁?”
刘兰雪小声问梅香道。
梅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就是在城外救了娘子和咱们的人呐。”
“那……那怎么可能,不是。不是一个人呀!”刘兰雪小声道。
梅香呵呵一笑,“怎么不是,不过那时候郎君疲累至极,如今休息好了而已。”
刘兰雪满目狐疑,小心翼翼的福身对萧玉琢道:“娘子,宅院婢子们已经打听好了,若要买两进的宅院,地界儿偏的要十五贯到二十贯。独门独院的便宜些,七八贯足以。”
景延年闻言,立时抬头看着萧玉琢,“你要买宅院?”
萧玉琢点了点头,“是啊。”
“我已经来了,你买宅院做什么?”景延年沉声问道。
萧玉琢看着他的脸色,望进他眼眸。
他眸色深深,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有怀疑。
“你们先出去。”萧玉琢挥手道。
竹香梅香连忙往外退。
刘兰雪愣了愣,被梅香给拖了出去。
丫鬟在外头将门关上。
景延年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你不打算跟我回长安?”
“回长安怎么办?”萧玉琢笑道,“眼睁睁看着你娶突厥公主么?”
景延年霍然起身,一步一步来到萧玉琢身边,他弯身看她,“你觉得我马不停蹄来宛城,就是接了你回去看我娶突厥公主的吗?”
萧玉琢轻叹一声,垂下眼眸。
“抬头,看着我。”景延年抬手捏住她的下巴。
萧玉琢缓缓抬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没有怀疑过你的心。”
景延年笑了笑,“所以呢?你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圣上不是容易放弃的人,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他容不下我,也不容不下你忤逆他的命令。”萧玉琢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景延年迎着她的视线冷笑一声,“那你有什么打算?买宅院,是要叫谁住下来?”
萧玉琢微微皱眉,这答案不是很明显么?
“叫我住?”景延年兀自说道。
萧玉琢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他语气里的讽刺意味太浓,他沉郁的眼眸中积聚了怒气。
“呵,你买下宅院,叫我住在宛城?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玉玉?”景延年的笑声越发冷凉。
萧玉琢舔了舔嘴唇,期待良久的见面,不应该是非常甜蜜的么?为什么刚见面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住在越王府?叫我住在越王的统治之下?”景延年的讽刺溢满眼角眉梢。
萧玉琢皱眉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母亲还在圣上手中,我只是希望你能暂且安顿下来,然后图谋救出母亲。”
景延年轻哼一声,“我叫你现在带着重午和我一起回长安,你肯么?”
萧玉琢微微一怔,“回长安?倘若我们母子再落入圣上手中呢?倘若圣上再拿我们母子的性命威胁你呢?你可会因为我们母子的性命受胁迫,而不得不娶突厥公主?”
景延年沉声道:“我告诉你了,我不会娶她。”
“圣上会放过你么?会放过我们母子么?你是忠臣,是良将。你可会因为儿女私情反了圣上么?”萧玉琢冷声问道,“更可况,你已经从西域回来,兵符已经上缴,你有反抗的资本么?”
景延年的手松了她的下巴,落在她肩头上。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肩,“我听明白了,你是想要留在宛城,你觉得越王比我更能保护好你们母子,是么?”
他的语气太奇怪,他的神色也太冷了。
萧玉琢心头一跳,连忙摇头,“你为什么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呢?”
“这是曲解么?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说过想念我么?说过要和我一起回长安么?说过相信我么?”景延年的语调很冷,“你不信任我,玉玉。”
萧玉琢皱眉,“我没有。”
她连连摇头,可他看着她的视线,却越发的冷漠。
“你没有?”景延年笑了笑,“好,倘若你没有,现在回去,带着儿子和我走。”
“去长安?”萧玉琢问道。
景延年深深看她一眼,“是,去长安。”
“我不去。”萧玉琢起身说道。
景延年放开按在她肩头的手,兀自笑了起来。
他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客栈的房间里,让人觉得孤独,荒凉。
他似乎笑出了眼泪。
萧玉琢心里有些闷,这次见面她盼了太久,期待了太久。
她以为只要见了面,一切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可如今才知道,见了面,问题还是问题,事情没有变的更好,反而似乎变得更糟了。
“我要见重午。”景延年突然止住了笑声,声音带着严肃冷凉。
萧玉琢点头,“他在越王府,你先住一晚,明天我带他出来。”
景延年哼笑一声,侧脸看她,“我要见自己的儿子,却还要偷偷摸摸的在客栈里等着?”
萧玉琢微微一僵。
“玉玉,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景延年眯眼看着她问道。
他脸上的笑容,让萧玉琢心头一时升腾起惊惧来。
“我……我只是怕……他在越王府啊?我不带出来,怎么给你看?”萧玉琢皱眉看着景延年。
他在西域带兵作战之后,身上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好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