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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延年跟萧家门口等着,如此,既显示了他的诚意,也给足了萧家人面子。

为了见见妻儿,他自己的面子,这会儿就且不要了吧。

他这么一等,就是一两个时辰。

王敬直在宫里听了那么几句话以后,心里就一直思量。

思来想去的,他就是觉得不踏实。

有些猜测必定要弄清楚了,心里才能安定下来。

他用罢了午膳之后,心里难安,实在坐不住就奔萧家来了。

在宫里没见到寿昌郡主,或许能在萧家见上一见?

他想看看,寿昌郡主究竟是不是宛城那位玉娘子。

虽然在心里已经确信了七八成,可是不见到她人,他就还揣着一丝幻想,一丝怀疑。

王敬直在萧家门口,瞧见顶着太阳,坐于马上的景延年。

高头大马,金丝银甲,吴王殿下好生威风。

可是……王敬直抬头看了看高悬正中的太阳,“吴王殿下跟这儿站着,不热么?”

景延年神情淡淡,坐在高头大马上瞥了王敬直一眼,一脸的高深莫测道:“羽林军不惧严寒,不畏酷暑,这点儿太阳算什么。”

王敬直拱了拱手,“佩服。佩服,那您……继续等着吧,王某先行一步!”

“驸马请便。”景延年淡然的好似一点儿都不生气。

王敬直同门房道,要拜见萧家四老爷,请教书画上的问题。

萧家四老爷可是长安城的大才子,尤擅长工笔画。

他的画作,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都收入宫闱中好些。

王敬直也是好作画的人,所以他来拜访萧四老爷,并不叫人起疑。

景延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门房通禀之后,请了王敬直进去。

他举目望了望头上烈日,金丝银甲虽威武好看,可这天儿还真是……热!

但男子汉大丈夫,要见自己的妻儿,这点担当都没有,怎么行?

景延年仍旧在门外站着。

王敬直被请进了萧四老爷的书房,两人探讨书画上的问题。

谈着谈着,王敬直便有意的同萧四老爷闲话家常。

萧四老爷是随和的人,说话也风趣。

王敬直和他相谈甚欢,他便邀请王敬直留下吃晚饭,两人再小酌几杯也好。

王敬直真想答应下来,可他此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他推拒了萧四老爷盛情相请。

趁着离开的时候,支开了萧家的仆从,又拿钱贿赂了院中杂役,叫杂役想办法递一张字条给郡主。

那杂役收了钱,跑的很快。

杂役见不到郡主,不过他却也有办法,把那字条交给了郡主院中的丫鬟,说是给梅香姐姐的字条。

梅香拿到字条,见字条外头缠了金线。

她思量片刻,把字条呈给萧玉琢,“娘子,外院有人送了字条进来,说是给婢子的,婢子不敢拆开,惟恐再落了私相授受的名声,还请娘子过目。”

萧玉琢接过字条。

梅香的话也没什么毛病,在大夏,仆从连命都是主子的,她们做不得自己的主,别人偷偷交给梅香的东西,梅香自然应该先交主子过目。

当然也有想做自己主的仆从,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玉琢缓缓展开字条,上头写着“宛城相见,轻纱遮面,聚鲜状元,不知真颜,偶遇夹道,心下难安,盼君切切,逢于假山。”

萧玉琢抿了抿唇,“不是要跟你私相授受。”

梅香微微一愣。

萧玉琢将字条给她看。

梅香接过字条,不由瞪大了眼睛,“这……驸马爷认出娘子来了呀?”

萧玉琢没做声。

“既认出来了,装作不知道也就是了,他可倒好,还写了字条约娘子相见?这要是叫南平公主知道了,还不……”梅香话未说完,连忙停下话音。

再往下说,那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厅堂里摆了冰,很是凉爽。

可这会让却莫名的叫人觉得燥热不安。

梅香跪坐在坐榻下头的席垫上,忐忑的看着萧玉琢,“娘子打算怎么办?晾着他?”

萧玉琢皱了皱眉,“他能寻上府,写了字条叫人送进来,只怕是晾着他,他也不会罢休。”

梅香啊了一声,“那可怎么办?”

“叫他揣着那一丝怀疑,倒不如干脆利索,免得留有后患。”萧玉琢在梅香耳边低声叮嘱一阵。

梅香点点头。起身往前院去了。

她寻到前院假山处。

果然见王敬直站在那里,来来回回躲着步子,面色焦急。

梅香四下看了一眼,快步上前,“见过驸马爷。”

王敬直抬眼看见梅香,又猛地抬头往她来的方向看去。

四下寂静,再无旁人了。

“你……你家娘子……”王敬直迟疑开口。

假山一旁有株硕大的柿子树,绿荫浓郁,假山上还有活水流过,很是凉爽。

可王敬直两颊上带着红晕,像是被太阳晒过了一般。

梅香看他一眼,又低头福身,“我家娘子如今待嫁家中,不便于驸马爷相见。”

王敬直被噎了一下。

梅香笑道:“驸马爷若是有什么话,可叫婢子带回去。”

王敬直皱紧了眉头,“王某……也没什么话,只是想,想见见玉娘……”

“嘘!”梅香立即抬手比在嘴唇上,而后又四下看了看,凑近王敬直道,“驸马爷,此事不足与外人道,我家娘子叫婢子来见驸马爷,就是为了恳请您,莫要将此事说出去。”

王敬直愣了愣,“她……她果真是?”

梅香笑起来,“您说呢?若不是,您会寻到萧家来么?”

王敬直迟缓了的摇了摇头,那一抹倩影,好似就在心头……

玉娘子,竟真是寿昌郡主啊……

她若不是,只是无依无靠的孤女,那该有多好……可偏偏她是!真是造化弄人!

梅香看着王敬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有些无奈,“我家娘子和南平公主的关系也算的交好,您这样子,可别叫南平公主起了疑才好。我家娘子同驸马爷只是合作的关系,别叫人以为……”

当初娘子知道聚鲜楼是王敬直的产业时,原就打算不合作了呢!

可那会儿不是已经晚了么?

都见着面了,走了王敬直更是怀疑,且聚鲜楼也是当时最合适的选择。

岂料他竟渐渐生了旁的心思。

王敬直连忙收敛神色,拱手对梅香道:“姑娘想到哪里去了?王某只是敬佩赞赏玉娘子,玉娘子那般清新高洁之人,王某岂敢怀揣私情?”

梅香闻言轻笑,福身道:“您这么说,婢子就能高高兴兴的回去复命了。”

王敬直面有惆怅的啊了一声。

梅香正要告退离开的时候。

王敬直又叫住她,“娘子既回了长安,那曾经的营生是不是都不做了?”

倘若不是为了同玉娘子合作,他才不管劳什子的农牧边贸呢!

想着给玉娘子帮忙,这农牧的事儿,还挺有意思,他干的也起劲儿。

可若是玉娘子都不做了,他操劳此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梅香怔了怔,“那怎么会?外头的事情,自有外头的人经营。可那还是我家娘子的产业呀。请驸马爷不要声张,就是怕有人胡乱嚼舌,破坏我家娘子的经营。”

王敬直面色一喜,连连点头,“哦,那就好,那就好。”

虽在有些方面没有缘分了。

但他们还算是合作伙伴,不是么?既是合作伙伴,且他又是不夹杂私情的欣赏玉娘子,那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嗯,对,就是不夹私情的欣赏!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是没有私情一般。王敬直叫住梅香道,“我适才来的时候,瞧见吴王殿下正等在萧家门前呢。大热的天,将军一身软甲,顶着个大太阳,看起来也好生辛苦。”

梅香闻言一怔,“郎君来了?怎的门上也不给通传一声?”

她匆匆朝王敬直福了福身,就快步向内院跑去。

娘子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王敬直看梅香跑远,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出神了一阵子,也悄悄转身离开。

待两人都走远之后,不远处廊下芍药花丛后头,却走出个小娘子来。

那小娘子却正是十八娘。

十八娘看了看梅香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王敬直走的那处。

她脸上微微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下。可以把郡主赶出萧家了!”

……

梅香回来复命的时候,萧玉琢正叫人备了果盘给母亲和小重午送过去。

梅香慌忙道:“郎君来了,被人挡在门外头,顶着太阳晒了好久呢!”

萧玉琢微微一愣,“被人挡在门外头?”

景延年如今既有吴王之尊,又手握兵权,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却被挡在外头。

而自己全然没有得到消息。

这事儿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有人不想让她见到景延年。

“婢子吩咐人往门上走一趟?让人请郎君过来?”梅香小声问道。

萧玉琢立时摇了摇头,“不必如此,我刚回来萧家,做事还是小心谨慎些好。旁人有心盯着我,若是私会了将军,还不知他们要说出什么话来。有人不想让我住在萧家,岂能因为一时大意,叫他们得逞?”

梅香歪了歪脑袋,“怎么能说是私会呢?把将军请到四老爷和长公主那里,娘子再去见,不就不能被说是私会了么?”

萧玉琢摇了摇头,“今日在葳蕤院里,她们怎么说来着?说我教养不好,乃是阿娘没有教好?都敢对着阿娘的面,说阿娘不好了。我岂能再连累阿娘,给他们添了新的话柄?”

梅香皱眉轻叹一声,极小极小的声音道:“那将军不是也挺可怜的?”

萧玉琢垂眸轻笑一声,“他哪里可怜了,若是他想进来,办法多得是。他多半就是想等在外头。好叫我知道呢!”

“啊?”梅香愣了愣,歪着脑袋嘀咕,“娘子和郎君这隔着大门二门的,传的是什么情谊……”

“你叫人悄悄在角门那儿等着,等将军离开的时候,去告诉将军,我和重午一切都好,叫他不必挂念,安心平定了叛军。”萧玉琢微笑吩咐道。

他既有诚意,她也不介意态度好一些。

梅香连连点头,连忙吩咐人候在角门处。

景延年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宫中羽林军需要他去巡视一眼的时候,才转身离开萧家。

他未行远,萧家角门却追出一人来。

这人脚步极快,如平地御风。

景延年一行被他追上的时候,还略微一惊。

“我家娘子叫捎话给郎君。”那人拱手说道。

景延年低头一看,这不是当年他在武馆跟人比武的时候,跟他切磋过武艺的武师父么?

竟然也跟着玉玉来了长安?

看来玉玉带回萧家的那些个仆从,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普普通通啊?

景延年弯身下来,低声问道:“她交代了什么?”

“娘子说,她和小郎君一切都好,将军不必过于挂念。”那人说完,便退了一步。

虽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景延年冷峻的脸上,却忽生笑意。

他明眸皓齿,面庞好似突然有光,倒比天上刚挂起的一轮明月还要清亮美好。

“我知道了。”他笑着说完,御马而行。

虽晒了一下午,可离开这一行看起来却是格外的轻快。

……

十八娘这会儿就没那么轻松了,她皱着眉头坐在自己的闺房之中。

“今晚上母亲把十九娘抱到了她房中?”她颤声问道。

丫鬟连忙小声道:“不是抱过去养,只是叫姨娘带过去给夫人看看,看看规矩学得怎么样。”

“哪里是看看那么简单?十六姐不会回来了,她身边没有旁的女儿,十九年纪小,她定是想要给十九娘个嫡女的身份,将来也好嫁的高些。”十八娘眉头皱的死死的。

“都是女儿,这么偏着向着不好吧?若是十九娘都能记在夫人名下,博个嫡女的名分,那娘子您凭什么不能呢?”丫鬟歪了歪头。

十八娘眯了眯眼睛,“这哪有什么公平可言?还不是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能跟夫人讲理去?她从来都看不上我姨娘,也看不上我。若是我不能给她带来好处,她凭什么让我高嫁呢?十九娘毕竟年纪小,现在笼络也还来得及。她自然是想笼络了十九娘的。”

丫鬟愁眉苦脸。

主子嫁不好,她们这些陪嫁的丫鬟,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也得不到好处。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丫鬟小声道。

十八娘笑了笑,“办法自然是有,换位处之,如果我是母亲,我也会想要一个对我有利的女儿在身边。她能为我带来好处,我也不介意给她一个嫡女的名分。”

丫鬟瞪眼看着十八娘,“娘子有什么谋划?”

“若是叫母亲知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正因为我年纪比十九娘大,所以我能给她,给萧家带来的好处也比十九娘大,你说,她会不会给我个嫡女的名分呢?”十八娘笑着问。

丫鬟闻言,连连点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娘子。

“我叫你打听南平公主驸马爷的事儿,你打听的怎样了?”十八娘忽而问道。

丫鬟连忙道:“王驸马爷原先是工部侍郎,入了南平公主的眼之后,尚了公主。工部侍郎也不做了,整日里闲闲散散。南平公主是什么人,娘子也是知道的,家里养了好些个面首,在外头也甚是风流。王驸马整日里郁郁寡欢。”

十八娘点了点头,“嗯,这些个事儿,似乎以前也听他们嚼过舌根子。他和寿昌郡主有什么来往?”

“原本是没有来往的,也不算熟悉。寿昌郡主和南平公主打小不对付,常常挥鞭子动手。可后来却不知怎的,竟要好起来,寿昌郡主得了城南曲江池那边儿的一顷之地以后,那规划设计的图纸,就是王驸马给画的。”丫鬟说道。

十八娘挑了挑眉梢,“我只隐约听说,皇家园林那芙蓉园是王驸马设计的,没想到,她小小的一顷之地,竟也是驸马的手笔?”

丫鬟连连点头,“这就可见其有交情了!”

十八娘轻笑一声,“不怕他有交情,城南一顷之地怎么了?不还是被圣上给收了回去?”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娘子怎的忽然打听?”丫鬟问道。

十八娘眯了眯眼睛,“王驸马本就擅工笔丹青,在工部任职的时候,也颇有才名。人长得更是丰神俊逸,不然南平公主也不能看上召为驸马。寿昌郡主身边的丫鬟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觊觎驸马爷?”

丫鬟听的一愣,“郡主身边的丫鬟?”

“我今日正瞧见,那丫鬟和驸马爷在假山旁私会,两人眉目传情,驸马爷脸上一片红晕。那贱蹄子欲拒还迎,脸上媚态横生,叫人看着不爽。”十八娘的语气里分明透出一种嫉妒的意思。

丫鬟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不敢插言。

十八娘轻哼一声,“我看驸马爷的意思,定然还会再来与那丫头相会……”

“娘子今日既瞧见。怎不抓个现行?”丫鬟小声问道。

十八娘摇了摇头,“今日只有我一个人,如何能行?我既是要讨好母亲,自然得把这个人情送到母亲的手里。”

十八娘眯着眼睛,暗暗谋划。

夜色渐渐深沉。

萧家沉静在漆漆夜色之中。

忽而有个黑影,蹭的越过高墙,无声无息的滑入萧家院内。

他像是对萧家的地形十分的熟悉。

辗转腾挪之间,比鸟儿还灵敏轻盈。

眨眼间,他的身形已跃至数丈之外,竟连看家的大狼狗都没有惊动。

萧玉琢这会儿已经睡下。

窗边却忽有笃笃之声。

萧玉琢迷迷糊糊,以为是梦中下雨了,她正要喊外间的梅香去看看。

却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那敲窗的声音甚是有节奏。

她起身下床,快步行至窗边。

她自以为自己脚步很轻。外头那人却明显是察觉了她的靠近,在窗户缝里低声说道:“玉玉,是我。”

萧玉琢伸手拉开窗扇。

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像是没有重量一盘,飘忽而进。

萧玉琢借着窗外静好的月光,看着这脸面俊逸的人,“景将军大半夜的,出来遛弯儿啊?”

景延年看她一眼,忽略她语气里的调侃,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抱得紧紧地,好似一松手,她就会又从他面前逃开了。

“勒死了……快,快放手!”他身上浓郁的雄性气息,霸道又凛冽。

萧玉琢脸面贴在他胸前,听闻他呼吸粗重,立时整个人都热起来。

她扯着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拉开。

奈何两个人的力量悬殊太大,他不松手,她全完的无可奈何。

“知道你想我了,快放开吧!”萧玉琢只好放缓了语调,还有几分撒娇讨饶的味道。

景延年这才闷笑着,放缓了手臂,他垂眸看着她。

月光从窗口落进,好似漫天星辰也落进了她的眼中,她眼眸清亮,虽脸上还带着睡意,眼睛却那般明媚。

“你一路而来,可还好么?”景延年沉声问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破坏我南下的计划?”萧玉琢问道。

景延年闻言,脸色一沉,“我就这般不值得玉玉信任么?”

萧玉琢轻哼一声,“你向来自负,想着借自己的功劳,能换得圣上向你妥协,你自信不论何种情形,都能保护我母子不受伤害。”

景延年眉头蹙起,“虽然我有此自信,可我又怎么可能出卖你?乃是纪王……我不曾想,纪王看起来平和无争,原来早就……”

萧玉琢轻哼一声。

当初她被袁江涛从先太子手中救出来的时候,先太子也说,是纪王殿下把她的消息告诉了当今圣上。

如今看来,这话是没错了。

“我见过先太子了。”萧玉琢突然说道。

景延年闻言一惊,上下看她,“他可曾伤害你?”

萧玉琢轻嗤一声,“你是个香饽饽,他指望着利用我说服你归向他,倒戈伐圣上,怎么可能伤害我?”

景延年看着她,不知她这话究竟是夸他,还是骂他又连累了她。

一向英明睿智的景将军,面对着小小女子的时候,却一脸的忐忑,束手无策。

“玉玉,我知道我如何保证你都不会相信,所以,好听话不必说的太多,我会证明你回来的选择没有错。”景延年缓缓说道。

萧玉琢瞥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重午呢?他……听闻你今日带他一起面圣?”景延年问道。

萧玉琢点了点头,“他不怕生,圣上似乎也有些喜欢他。”

“宫里多年没有添过孩子了,圣上看到这么大的孩子,自然喜欢。更何况我重午那么聪明可爱……”

景延年还未说完,萧玉琢便笑着打断他,“不过你可知道,今日圣上问其重午,他爹是谁?”

景延年立时一凝,瞪眼看着萧玉琢,“他,怎么说?”

萧玉琢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他说,他不知道。”

景延年立时双手收紧。紧握成拳。

当初得知萧玉琢怀孕,他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和离,宁可屈尊降贵的住到城郊别院近旁。

他也曾说过,因为自己小时候所经历的那些磨难,所受过的那些白眼。让他越发想要做个好父亲。

不能叫自己的儿子,遭受自己儿时经历的苦楚。

未曾想,到底是走到了这一步,儿子竟说……不知道他爹是谁?!

萧玉琢看着景延年抿紧的唇,黑沉如墨的眼睛,又缓缓说道:“他还说,知道自己的爹是个大将军,这么大。”

萧玉琢伸手在自己面前比了个小圈儿。

景延年哭笑不得,“是我愧对了你们母子,日后定会照顾好你,也照顾好他,再不叫他受分离之苦了。”

“如今你能接受我经营甚广之事了?”萧玉琢立时问道,“还是说,等你平定了叛军,复娶我的时候,我在外一应经营都得交出去?”

景延年皱眉看着萧玉琢。

这事儿,都不能缓缓再说么?

如今月色清朗,凉风徐徐,夜深人静……

多么浪漫美好的氛围,非要提这些恼人的事儿么?

“平定了叛军,你还要那些经营势力做什么?难道我堂堂大将军,堂堂吴王,连自己的妻儿都养不起么?”景延年沉声说道。

萧玉琢叹了口气,看他的眼神略冷了些。“复娶的事儿,也许你还得再想想。”

“玉玉,你……”景延年只觉一口浊气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从咸阳分别,到纪王抖露她还活着,到圣上命纪王送她回京,再到如今……

他对他们母子的惦念担忧,犹如滔滔江河。

为什么本该是温情脉脉的见面,三言两语就能弄成这个样子?

景延年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重午呢?怎不见他在内室?”

萧玉琢打了个哈欠,“阿娘带着他玩儿了一下午,他跟阿娘混的熟,阿娘纵着他,他说我太凶没有阿娘待他好,赖在阿娘那里不肯回来。”

“会不会闹到长公主?”景延年低声问道。

萧玉琢摇了摇头,“我看阿娘高兴得很,菊香说了,只好阿娘心情好,比什么都好。”

景延年点点头。

“时候不早,你赶紧走吧,萧家护院颇多,你别再被人当贼给抓了。”萧玉琢推他道。

景延年却眼眸沉沉的看着她,“玉玉,你这是在担心我对不对?你心里其实也很记挂我的对不对?”

他这会儿身上的沉稳之气,一丝不见。

男人有时候也很幼稚,倒像是讨糖吃的小孩儿,满脸的骐骥。

萧玉琢撇撇嘴。“谁说我是担心你,万一你被抓了,拖累的不还是我的名声么?我如今在萧家,过得可是寄人篱下的生活。你见那个出了嫁,再回到娘家的人不受白眼冷遇的?”

景延年脸上的骐骥被她一锤击碎,且他眼中有愧疚自责,“我不知道圣上会由此安排,我去求圣上……”

“别!”萧玉琢连忙拉住景延年,这人真是,都分不清楚那句是真的,那句是玩笑话么?

“在萧家也挺好的,起码可以陪陪爹爹和阿娘,先前诈死,实在是伤了他们的心。”

景延年点点头,“我定竭尽全力平定叛军,早日迎娶你回去!”

萧玉琢垂眸笑了笑,没有作答。

景延年却还有些不放心,不确定的看着她,“你回长安城来,是打算好好再嫁于我的吧?”

萧玉琢暗暗翻了个白眼,男人在感情上都这么蠢?这么迟钝?还是有些男人迟钝的较严重?

“你快走吧!”萧玉琢往窗外推他。

景延年伸手握住她的手,临着窗边,猛地将她拽进怀里,拢在胸前。

萧玉琢的手恰按在他健硕的胸肌上头。

如今夏日,衣衫单薄,隔着又凉又滑的衣料,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胸肌的触感轮廓。

男人那种强势彪悍的气息,全然将她笼罩。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

她在他怀中不由嘤咛一声。

景延年浑身一僵,不由更是霸道的掳掠着她口中的空气。

萧玉琢的身子在他怀中变软,气息急促灼热。

“玉玉。”他的手探入她薄薄的衣料,听着她在他胸前娇喘,不由自主的喃喃着她的名字。

萧玉琢抬眼看他。

月光落入她眼眸,她眼中迷蒙,带着醉人的味道。

景延年觉得自己再不放手,可能真的舍不得走了。

他嗓子里灼热发干,咽了口唾沫,他放开萧玉琢,“明晚再来看你。”

萧玉琢轻哼一声。

他跳出窗外,回眸深深看她一眼,纵身而去。

萧玉琢看着他渐渐在夜色中,如御风而行的鸟一般,飘忽不见。

不由叹息,孩子都两岁的老夫老妻了,却还要像是偷情一般,还真是……有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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