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脸笑!”班主任哼了一声:“树后面跳出来一只华南虎?咱这里离着华南好几千里呢,山上能有华南虎吗?再说那可是国家野生保护动物,随便捕杀是犯法的,懂吗?!”
“唔。”沙乐天若有所思,愣愣点了点头。
“写记叙文不能脱离实际,异想天开!”班主任继续训斥:“你看看把你给能成啥样了?又是一跃而起、又是空中转体翻腾三百六十度、还大喝一声手起棒落,连暗器都出来了,你这是武松打虎啊?三侠五义啊?还是降妖除魔啊?!你怎么不去大闹天空呢!”
同学们笑的前仰后合,沙乐天原本对自己设计的动作场景颇为得意,但被老师这么一通呲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挠了挠头。
“回你座位上去!”班主任显然是对学生这种充满自嗨的天马行空非常不满,指着他的背影继续喋喋不休:“真够行的,你是拿起笔来就敢上山打虎啊!我看要不是作文纸格子有限,你能把南山上的活物全都整死喽!”
这次语文考试,沙乐天得了入学以来最低的八十八分,其中仅作文部分就因“胡编乱造,脱离实际”被扣掉了十分。这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蔫头耷脑的拿着卷子回家找父亲签字,心中忐忑不安。
“八十八?”父亲皱着眉头看完作文,又扫了一眼老师长篇大论的评语,沉声问道:“老师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明白。”沙乐天怏怏不乐的扁了扁嘴。
“嗯,那就行。”父亲拿起笔在卷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轻描淡写的叮嘱儿子:“今后写作文时多注意。”
“到底哪儿出问题了?”母亲接过卷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咯咯笑道:“咦?这不是写的挺好吗?怪有意思的,他们老师也太较真了。”
“啧,老师也是对学生负责任。”父亲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晚报:“记叙文嘛,重在写实。万一将来升学考试这么写,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唉,说的也对。”母亲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儿子:“沙乐天,你想象力挺丰富嘛,写的不错!不过以后在作文里还是要尽量写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那样才更真实。”
“是。”沙乐天答应一声,带着些许不甘为自己辩解道:“主要是平时没有特别难忘的事,考试的时候实在想不出该写什么,所以我就…就自己想了这么一件。”
父母偷偷对视一眼,二人平日里工作忙碌,这几年很少能抽出大块时间陪伴儿子,此时听他这么说,心中多少有些歉然。
没过几天,各科成绩陆续公布,三年级下学期正式结束了。之前的班主任吴老师即将离开这批让她花费了三年心血的学生,转而去接手新入学的班级。
三年的时间里,沙乐天给吴老师留下的印象不算太好。因此她在成绩册上给这个常有出格行为的学生写下了褒贬掺半的操行评语:
“该生能积极参加学校的活动,讲文明、懂礼貌,关心集体、团结同学、热爱劳动。上课认真听讲,积极发言,勤于思考,独立性强。但是缺乏组织纪律性,行为随便,自制力差,有时在路队里与同学打闹。较为任性,常把老师的话当耳旁风,阳奉阴违,像个皮条一样,拉不长、拽不圆,难于管教。望今后尊重师长,严格要求自己,自觉遵守学校纪律。”
“像个皮条一样?”母亲看到成绩册后有些不悦:“这话说的可不怎么好听。”
“我看这比喻倒是挺贴切的,你还不知道咱的儿子什么样吗?”父亲对沙乐天的“难于管教”深有体会:“他自己认为有错的事儿,说个一遍两遍也就记住了。可如果他觉得没错,哼,那可真叫一个屡教不改,打多少次也没用。”
这倒的确是父亲的心里话,近些年来因为儿子调皮捣蛋,当爹的没少出手惩戒。但沙乐天往往是挨打的时候哭天抢地、提上裤子就忘个一干二净,依旧是我行我素。
“我觉得呢,大是大非方面不出问题就行呗。”母亲对儿子多多少少还有些回护:“小孩子嘛,任性也是难免的,等长大些自然就好了。”
“希望如此吧。”父亲忧心忡忡的翻着成绩册:“不过小树长大之前还是要扶一扶的,不能任由他长歪了。咱们以后得对沙乐天多一些关心教育,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就要及时纠正。”
此次期末考试,沙乐天基本来说考的很不错,绝大多数科目都是满分或接近满分,只有语文一科的八十八分在成绩册上格外刺眼。父母二人想起儿子几天前说过的话,不约而同认为应该做些什么。
不过夫妻俩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理解和应对方式。母亲觉得儿子应该学着从日常生活中挖掘作文素材,专门去书店买来《中小学生优秀作文选》和《小学作文写作技巧》等几本书送给沙乐天,以期提高他的写作水平。
而父亲则认为儿子平时大多数时间只能在家附近的几条街上玩耍,日常生活的确过于平淡无聊,多增长些见识才能扩展思路。所以他决定趁着暑假尽可能抽出些时间陪伴儿子外出,让他在开拓视野的同时好好领略一下自然风光。
母亲也赞同他的决定。不久之后的一个周末,二人准备了少许食物饮料,打算骑车带儿子去黄河边游玩。
黄河下游流经城市北端,距离他们家大约十几里路程。出游当日天色有些阴沉,城外的道路坑坑洼洼,四下里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父亲慢悠悠蹬着车子,侧头对儿子说道:“看,那些都是农民伯伯种的庄稼小麦,你以前没见过吧?”
“没有。”沙乐天坐在后面伸直脖子赞叹道:“好大好大一片呀!绿油油的,真好看。”
“啊?”父亲微微一怔:“你说啥?绿油油的?”
“是啊,多绿啊!”
道路前方有一小片开阔地,父亲把自行车停在道旁,一只脚撑着地转头说道:“这…怎么会是绿油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