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呜呜泱泱一片乱糟糟的,他刚上了几步楼梯,忽听身后有人高喊自己的名字:“沙乐天!沙乐天!等等我!”
转身一看,贾喜奋正奋力从人群挤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自己身边:“嘿!你分到几班了?”
“三班,你呢?”
“真的?我也是三班!”贾喜奋使劲挺了挺腰,抬起手掌在头顶上比量了一下:“咦?挺长时间没见,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好像是吧,我觉得你变矮了,但是脑袋好像更大了。”沙乐天扭头平视着他的脑门:“我一米七二,你呢?”
“啊?我才不到一米七呢,你长的可真快。”两个小伙伴勾肩搭背走进教室,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学生。打眼看去基本上都是小学时代的熟面孔,半数是沙乐天能叫上名字的,其中不少是以前的同班同学。
分别了整整一个暑假,如今大家重又聚首在同一个班,相互之间格外亲热。要好的朋友们大声呼喊着彼此的名字,有些人还情不自禁的拥抱在了一起。
沙乐天与同学们激情寒暄一番,然后按照黑板边贴着的座次图走向教室后方。以他的身高发展趋势来看,恐怕今后都不会离开最后一排的位置了。
这个班总共有五十七名学生,其中五十六人在教室内坐成整整齐齐的七横排、八纵列,唯独沙乐天孤零零的独自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紧挨着教室后门,身边连个同位都没有。
贾喜奋的座位在沙乐天正前方,他刚落座就一脸惋惜的扭回头:“呀,你不是我同桌了,不过挨的还挺近。”
“嗐,咱俩都同桌那么多年了,你还没烦吗?”沙乐天尽量用轻松的口气来掩盖自己的落寞:“这样挺好的,我一个人用整张桌子,多宽敞啊!”
“也对,嘿嘿。”贾喜奋干笑了几声,正想转回身跟自己的新同桌认识一下,就见教室门一开,一个中等身材的微胖男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看模样应该是他们的老师。
屋里稍稍安静了一些。老师叉着腰站在门口扫视一圈,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最后两排所有男生——还有后门旁边那个——跟我下楼去领教材。”
沙乐天和十来个男同学起身走向门口,老师目视他们陆续从身旁经过,冷不丁伸手将其中一名高个子学生拽到自己面前,沉着脸厉声喝问:“你给我站住!叫什么名字?!”
被拽的那学生正是贾喜奋的新同桌,沙乐天走在后面,还没看见他的脸。就听他莫名其妙的“嗯”了一声,继而慢条斯理的答道:“我叫罗亚安。”
“你怎么回事儿?!”老师两只牛眼狠狠一瞪:“十几岁的小屁孩儿,脑袋上弄撮白毛干什么?好看啊?流里流气的!我今天把话说清楚,在实验初中、尤其是我的班里,任何人都不许搞这种特殊!过会儿回家马上给我洗了!明天正式开学,要是再让我在你头顶上看见一根白头发,你马上给我走人!直接退学!”
沙乐天心中微微一动,凑到侧面伸头去看那叫罗亚安的男生,果然便是体检时跟在自己身后的高个子白毛。只见他一脸为难的挠了挠头,闷声说道:“我这是天生的,洗不掉。”
“什么?天生的?”老师明显迟疑了一下:“一生下来就是白的吗?”
“反正…从小就白。”罗亚安无奈的苦着脸笑笑:“我妈带我去看过,大夫说我血热,没办法。”
“是吗?”老师皱眉凝视他半晌,干咳几声移开了目光:“哦。如果这样...嗯,那就…算了吧。我…那个…”
他似乎想表达少许歉意,但最终只微微点了几下头便转身走出教室,风风火火的朝身后一招手:“跟我下楼。”
几个学生感觉刚才的小插曲挺可乐,但都憋着没敢笑出声。沙乐天紧走几步追上罗亚安,伸手在他肩头一拍:“嘿,你好啊!”
“嗯?”罗亚安转头露出淡淡的笑容:“你好。”
“还记得我吗?”沙乐天见他面部表情毫无波动,不禁稍稍有些失落:“体检的时候咱俩见过,你忘了吗?”
“没忘,你是那个看不出色盲图的黑大个。”罗亚安依旧一脸云淡风轻。
“是我!对了,还得感谢你当时帮忙呢。”沙乐天嘻嘻一笑:“没想到咱俩一个班,真巧。”
“是啊,挺巧的。”
贾喜奋见二人聊的投机,也忙不迭的挤到他们中间:“罗亚安,你以前是哪个班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呢?”
“哪个班?”罗亚安一怔,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都是经五路小学的吧?我不是经五路的。”
“啊?不是经五路毕业的也能上实验初中吗?”贾喜奋奇道。
“谁知道呢。”罗亚安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我爸说我原本要上的那个学校不好,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唔。”贾喜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你爸爸挺有本事的。”
罗亚安轻轻一笑:“嗐,这算什么本事?无非就是花点钱找找关系而已。”
这位新同学给人感觉不太热情,但言谈举止都很随和。沙乐天和贾喜奋与他一见如故,三个人在报道当日就成了好朋友。
第二天正式开学,简短的开学典礼之后,头一节课是语文。昨天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微胖男老师卡着铃声健步走上讲台,先用力清了清嗓子,然后手扶讲桌缓缓环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