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翻了两页,正打算放下书办正事,走廊上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沙乐天心中一紧,慌忙转头去看,一瞥之间就见有个人影在窗外一闪而过,紧接着便传来掏钥匙开锁的声音。
办公室窗户是磨砂玻璃的,来人应该没发现屋里的沙乐天,沙乐天也没看清来的是谁。此刻情况已经十分紧急,他迅速将手中的漫画放回原位,滋溜一下钻进了桌子底。
门开了,外面那人哼着小曲走进屋子,径直向这边而来。幸好桌子是侧面朝向门口,两边又都有挡板,从门口方向完全看不到桌子下面的状况。
即便如此,沙乐天还是紧张到了极点,一颗小心脏扑腾扑腾乱跳,额角渗出了细细的汗珠。罗亚安那只足球就摆在脚边,他也没心思多看一眼。
来人穿的不是皮鞋,脚步很陌生,可以断定不是马善友。沙乐天将呼吸控制的极其细微,竖起耳朵去听他的一举一动。
脚步声停在马善友斜对面的桌旁,来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吧唧两下嘴,然后拉出椅子坐下,一边继续哼小曲,一边在桌子上和抽屉里翻找什么。
那张桌子是一班张老师的,张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可是耳旁哼歌的动静听起来是个男的。而且尽管无法直接观察到对方,但是通过裤子布料规律的摩擦声判断,那人正在椅子上抖腿,这可不符合张老师一贯严肃的做派。
有点蹊跷。沙乐天咬着嘴唇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再仔细听听,赫然发现他哼出的旋律十分耳熟。
竟然是动画片《圣斗士星矢》的主题曲。
靠!来的莫非也是个学生?沙乐天脑筋飞转:难道这人也是来偷回自己被没收的东西?可是他为什么会有钥匙呢?
心思这么一恍惚,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他脖子稍微一动,头顶不小心撞上了桌子。
糟了!沙乐天浑身一紧。旁边那人嘴里的小曲也戛然而止,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什么声音?”那人喃喃自语,起身便要过来查看。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继续躲藏了。沙乐天轻轻咳嗽一声,面色从容的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斜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比自己矮半头的瘦小男孩儿,二人四目相对,均是愣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的齐声开口:
“沙乐天?”
“李狗剩?”
来人居然是小学时结识的朋友李国胜。二人自从小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如今虽然他嘴唇上生出了几根小黑胡,但相貌并没有变化。
两人足足对视了三秒钟,沙乐天走到他身边嘿嘿一笑:“你声音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过怎么没见长个啊?”
“你说话动静也变了。”李国胜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些许傲气:“我长了好几厘米呢,只不过你也更高了,所以感觉不出来。”
“嗯,可能是吧。”沙乐天亲热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哎,你怎么没上实验初中啊?去哪个学校了?”
“二十七中呗。”李国胜隐隐有些遗憾:“唉,那里除了张拉稀之外就没其他老同学了,我一点都不想去,全是我爸自作主张安排的。”
“其实也挺不错的,毕竟是老牌名校嘛。”沙乐天试图安慰老朋友:“而且离你家那么近,上学多方便呀。”
“近了有什么好?一点自由空间都没有。”李国胜嘟囔了两句,似乎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老师办公室里?躲桌子底下干啥呢?”
沙乐天这才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从马善友桌子下面抱出足球:“嘿嘿,班主任把我们的足球没收了,我来…咳,取回去。”
“嚯?”李国胜一惊:“你胆子不小啊!敢来老师办公室里偷东西?”
“什么叫偷啊?这本来就是我们同学的,我这叫…智取。”沙乐天讪讪笑了两声:“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嘛…嘿嘿…”李国胜正打算卖个关子,忽然走廊上又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马善友剔着牙推门走进办公室,看见屋内两个孩子先是一愣,接着冲李国胜和蔼的点点头:“国胜来了?你妈妈不是要带你去看牙吗?”
“是啊。我妈她临时有点事儿,让我在这里等着。”
“哦,好,你坐着吧,自己倒水喝。”马善友把牙签扔进簸箕,继而一脸戒备的看向抱着足球的沙乐天:“你干啥来了?球从哪儿拿的?”
“我…我…那个…”沙乐天纵有千般机智,此刻也无从为自己开脱。正当他张口结舌之时,李国胜不慌不忙的咧嘴一笑:“马叔叔,我和沙乐天是小学同学,刚才正好在门口碰见,就叫他进来说会儿话。”
“你俩?哦…都是经五路的是吧?嗯。”马善友没怀疑他的说辞,但还是紧紧盯着沙乐天怀里的足球:“拿足球干什么?谁让你拿的?”
“我…没…就是那个…正好…”沙乐天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辩解。
大概是为了照顾李国胜的面子,马善友没多追问,指着自己的办公桌低喝一声:“放回去!”
沙乐天正要照办,就听李国胜又在一旁说道:“马叔叔,刚才我看见球在您桌子下面放着,就拿出来随便玩了两下。正好沙乐天说是他们同学的……我看您干脆让他拿回去得了。不就是踢踢球嘛,有啥大不了的。”
“唔,是你拿的?”马善友对于同事儿子忽然掺和进来稍感意外,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好耐着性子调侃道:“他们这帮学生可不像你那么懂事,一玩儿疯了肯定会耽误学习。再说踢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就连国家队都是一帮臭脚,看两眼就没食欲,还踢呢,没前途。”
李国胜笑眯眯的凑近一步,抬头看着马善友:“马叔叔,其实我…现在也踢足球,正准备进校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