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穆雎十八年来都没见过这么多花,更别说是临水而生的荷花,她攀在那栏杆上,一边让郭瑾拽着她,一边探身往下,想采一朵再说。
可谁知她忘了自己穿的是新做的衣裳,这往下一撅,胸前春光瞬间乍现,她急着捂胸口,一下子脱了手,加上郭瑾力气小,一声惊呼过后,整个人华丽丽的落入池水中!
她生活的西昌本就是旱地,别说江水了,就是湖水也少见,穆雎不会游泳,只得胡乱的扑腾着,这下子顿时慌了一众人的手脚!
在场的女眷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谁也不肯扎进那布满淤泥的荷花臭池子,再者,穆雎面生,又没几个人认识。
郭瑾急得眼圈通红,男人们几乎全在草场或是练武场,上哪里寻救兵啊!
就在她焦急之际,一抹净白的身影飞也似的冲了过来,双脚一腾,纵身跳了下去!
郭瑾尖叫一声:“黎泾阳!?”
黎泾阳本来想去草场和江璟几个人大拼一场的,可刚一转身便看见了攀在栏杆上的穆雎,他还记着那天的事,正想上去搭个讪,就见她大头朝下的跌了下去!
他心中一惊,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虽然黎泾阳水性不错,但这荷花池中淤泥居多,越挣扎越往下吸,他只好一掌将乱抓的穆雎打昏,腾出另一只手将她往上推,大声喊道:“快把她拽上去!”
虽然穆雎的半只身子出了水面,但距离栏杆还有一段距离,郭瑾怎么也够不着,回头求助,却见一众人纷纷后退。
“用这个!”花君刚从假山后回来,看到这一幕下巴都要惊掉了,连忙扯下自己的披帛顺了下去,“把这个系她身上!”
黎泾阳的双腿有些不支,却还是不停的蹬着,他摸过那条披帛系在穆雎腰身,尽力的往上送她!
可两个纤瘦的女子如何能将她拽上来,花君猛回过头,视线极为锋利,怒喝道:“还不快过来帮忙!一个个的看什么呢!”
郡主一声令下,成群的女眷纷纷涌了过去,大家这边扯一下,那边拽一下,用力不均,那条披帛眼见着要断了!
花君忙大喝道:“小心——”
话音未毕,那绷得极紧的披帛果然断了!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
不知从哪儿伸来一双白如瓷玉的手,一把将那断掉的披帛攥住,在腕上急速的缠了一圈,脚踩栏杆,猛地向上一拽!
穆雎的下半截身子从淤泥中猛地脱出,江淮顺势抄过她的胳膊,将已然晕厥的她拉了上来。
花君松了口气,忙着人去请崔玥,回头,拍着穆雎的脸蛋,心焦道:“灵儿!灵儿!”
江淮伸手在穆雎的脖子上按了下,眉间微开:“只是晕过去了。”
另一边,宁容左也赶来将黎泾阳拽了上去。
那池泥又冰又沉,黎泾阳在里面挣扎了半天,早就虚脱了,他气喘吁吁的跌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淤泥,望着未醒的穆雎,问道:“她是谁啊?”
江淮抬起头,眼中一闪复杂:“黎泾阳,她是你未婚妻,穆雎。”
黎泾阳怔了怔,不知是风吹的还是什么,总之是狠狠的抖了个激灵,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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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太后和一众嫔妃从东面的桃林赶来时,穆雎已经被送去太医署了,邓淑妃左右瞟了一眼,一个劲儿的念叨:“阿弥陀佛,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太后眼中一沉,并未附和,穆雎是郭太师的外甥女,也算是她外系的孙子辈,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略微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在场的人没有一位敢去和太后搭话的,唯有郭瑾小声道:“您别生气,是灵儿姐姐自己要去摘荷花的。”
太后目光凝重在她们几个身上一一掠过,挥了挥手:“罢了,你们几个都去重新梳洗一下,更件衣服,这像什么样子。”
“是。”
几人应了一声,同去了最近的上御司。
花君拢着半松不松的衣服,一个劲儿的往江淮身上靠,边笑边说道:“怎么?生气了?”
江淮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不回头,冷冰冰的回答道:“岂敢,您是君,我是臣,遇到事情,自然是您先溜之大吉,我在后面断后了。”
花君啧了一声,连连解释:“瞧你说的哪门子的话,我当时以为你跟上来了,谁知道你……”
“你们两个嘟囔什么呢?”宁容左嘴角含笑,骤然发问。
那两人的脚步微停了停,旋即飞也似的走开了。
花君精明的眼珠转了转,小声问道:“宁狐狸没怎么样你吧?”
一提到这个,江淮的脸嗖的红了起来,她听到身后那人的笑声,更加无地自容,只是一个劲儿的低着头赶路,磕巴道:“没……没怎样……”
“是吗?”某狐狸在后面故意扬声道。
江淮只当没听见,可花君却眨眨眼,疑惑道:“到底……”
“哎呀!”江淮一惊一乍的,成功将花君的注意力转移开,她道,“你看你的手!”
花君一头雾水,摊开手心:“我的手怎么……”
‘啪!’
话说一半,江淮猛地在她手心上‘摸’了一下,眼瞧着那白嫩的皮肉鼓起,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肯定是方才拽的,快去上御司,我拿最好的伤药给你!”
花君被这一下摸得眼泪直流,刚想开骂,就被她拽的呛了一口凉风。
宁容左看着她们两个又疾又碎的步伐,似笑非笑的摇了下头,倒是身旁的黎泾阳春风拂面,一脸洋溢。
他挑眉,淡淡道:“一身臭泥还笑得出来?”
黎泾阳回望着他,语气轻巧:“还说我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笑得比花还灿烂呢。”
宁容左被说得愣了下,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脸,用两只手指按住唇角,往下拉了拉:“有吗?”
黎泾阳切了一声,凭他对宁容左的了解,这死狐狸绝对没憋好屁。
只是他目前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穆雎。
她本以为穆雎在疆外长大,该是像江淮师娘那样——手持双花板斧,面目狰狞,吼一吼,响彻云霄,跺一跺,地动山摇的悍妇。
谁知道,原是个清如泉水的灵动美人。
黎泾阳心情甚好的一甩袖子,将又腥又臭的池泥溅的到处都是,宁容左微微愠怒,瞟眼道:“小心。”
黎泾阳眉梢飞扬,竟哼起小曲儿来。
这门亲事,他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