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被这天旋地转的局势吓了一跳!
还未等尖叫脱口,就滚了下去!
宁容左只死死地把她揽在怀里,怎奈这坡度较斜,两人是越转越快,以至于细草打在身上,比刀割都痛!
想必此刻松手,两人都要飞出去!
急速旋转间,宁容左凌厉的视线捕捉到远处一个翻起的枯树根,咬咬牙,狠狠的撞了上去!
背上一阵极疼,不过还好停了。
若是再往下滚,就是乱石堆了。
宁容左闷哼一声,额间顿时布满细汗,他顾不得背上的伤口,忙查看怀里的人。
江淮被转的七荤八素的,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忙不迭的挣开他的双臂,扶着一旁的树根,撕心裂肺的呕了起来。
因着早起胃口不佳,什么也没吃,这会儿呕的厉害,脸色煞白。
宁容左撑着起身,背上却传来一股骇人的疼。他再次闷哼一声,停了停,坚持着伸手扶住她的身子,声音虚弱道:“盲儿?你没事吧?”
江淮狼狈的摇了摇头,颤着嘴唇去看宁容左,眼底一惊。
他更是没了素日挂在嘴上的皇室风范,一件上好的锦袍划得满是口子,露出来的肌肤上还带着殷透的血迹,是发冠也掉了,乌丝也散了,尤其是背上的那大片擦伤,让人触目惊心!
可他却浑然不知,一个劲儿的要看她有没有受伤。
江淮心下复杂,又捉急又感动,连忙反手扶住他的身子,呕过的嗓音有些沙哑,她压着胃里的恶心,语气微微责备:“别动,你的伤才严重。”
“无妨。”宁容左声音沉静,丝毫不像是有重伤在身,他想起身,可后腰一发力,抻着脊背锤砸似的疼。
江淮忙按住他,叫他别动,自己踉跄着起身,去检查他的后背。
方才那箭射过来时,将他的衣衫划破,白皙的肌肤上硬翻起一条肉,伤口微张着,鲜血汩汩,隐露白骨,可怖之极!
在这种情况下,还那么用力的撞在了木桩上!
江淮眼底微沉,去拔扎进他伤口里的那根木刺,她的手有些抖,连着那伤肉都晃动了起来。
宁容左眼中的颜色越来越深,却一声不吭。
当那根木刺带着鲜血被拔出,江淮猛地松了口气,她取出帕子一点点的擦拭着伤口周的鲜血。
可没有伤药,没有干净的纱布,也没有正经的郎中,若是背脊的骨头断了,该怎么是好。
江淮撑住他的手臂,谨慎的问道:“你还挺得住吗?”
宁容左微抖着手,蹭了一下额间的汗,咬牙点头。
江淮强把他扶起来,就听到坡头有人喊道:“喂——你们两个没事吧——”
江淮抬头,是慕容清,她忙喊道:“快下来帮我一把——”
说着,用肩膀撑住他。
宁容走看着她布满焦急的脸颊,出乎意料的笑了一声。
江淮瞥眼。
这人不会是摔傻了吧。
——=——=——=——
千秋阁。
宁容左没办法躺,只好趴在榻上,崔玥举着上好的伤药膏,用玉板帮他小心的涂在伤口上。
即便那翻起来的肉已经合住了,看上去还是有些惊心动魄,而且每次随着宁容左的呼吸一齐起伏,都有细微张开的趋势。
崔玥一边涂一边念叨着:“我就说吧,今天你受伤,明天我受伤……”
宁容左实在是懒得听她嘟囔,一把攥住江淮拄在枕边的手,大声呼道:“哎呦——,疼死了——”
崔玥虽然气恼,可手上的动作却又轻了轻。
江淮一愣,想要抽回手,又怕牵扯到他的伤口,进退两难。
可屋中的几人,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江淮蹙眉,自己和宁容左就那么般配吗?
连‘拉拉扯扯’这种有辱清白的动作,他们都视而不见吗?
慕容清面色冷凝,恒王和郭凛都心知肚明,花君不屑于宁容左的厚脸皮,穆雎则认为是伤者下意识而为。
崔玥涂好伤药,伸出二指按了按他的后背,挨处试探道:“这里疼吗?这里疼吗?这里疼吗?”
江淮眼瞧着他攥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却死咬牙道:“不疼,不疼,不疼不疼。”
崔玥是大夫,心思细腻,自然注意到了那个不易察觉的细节,她擦了擦手,道:“还好没伤到骨头,擦了药,好好养着就行。”
江淮见他没什么大碍,稍稍放心,视线瞟到一旁桌上的物件,指着问道:“那是什么?”
郭凛目光一冷:“方才在山脚的树上拔下来的,是袭击你们的那柄箭。”
江淮和宁容左对视一眼,走过去,将那柄箭拾在掌心。
仅一眼,就气血上涌!
她纤细的五指盘桓在那光滑的箭身处,声音寡淡:“老朋友了。”
这柄箭,已经是第三次和她相见了。
石林的那次。
拆坟的那次。
还有,就是今天。
她五指越攥越紧,一个不留神,那坚韧如铁的剑身,已然在掌心断成两截。
宁容左也认出来了,目光微紧,他盯着那箭头的的油光,低声道:“小心那毒。”
江淮在众人的疑惑中,将那断了的残箭掷在一旁,蹭了蹭,道:“再一再二又再三,这人还真是……持之以恒啊。”
就那么想要她的性命!
今日要不是宁容左,这柄箭现下就该横在自己身子里了!
宁容左也一脸郁闷的盯着她。
明明是来杀你的,凭什么三次有两次都是自己中招!
花君凑过去,皱眉问道:“这是?”
江淮眉间肃穆,已有杀意缓缓漫出,只冷冷道:“一个将死之人所做的垂死挣扎。”
花君满脸狐疑,却没再问。
郭凛沉声问道:“会不会是哪个宗门的杀手?”
江淮闻言,摇了下头:“所有的宗门都是‘事不过三’,两次未成功,即刻放弃任务。”
崔玥在一旁站着,蓦地开口:“而且,这个人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看来是你身边的人。”
江淮心中思量,点了点头。
拆坟那次好说,是公家的事,那石林和今日这两次,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石林那次……
她意味深长的瞟了一眼宁容左,又摇了摇头。
若是他安排的,怎么会自己中招?
在这之前,她一直认定是旭王,可眼下看来,却又不像。
她盯着那箭,将心中的可疑人选一一列出,在根据情况逐个排除。
茫茫选择中,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骤然跳了出来。
江淮想着,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