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
江淮看崔玥一个劲儿的乱翻,和同来的天葵对视一眼,疑惑道:“你找什么呢?”
崔玥从里屋翻到外屋,把所有格架上的医书古籍全部抽出来看了一遍名目,手上动作飞快,纸张的‘唰唰’声听的人有些焦虑。
“一本医书。”她道。
“叫什么名字?”
“内正药理。”
江淮挥手,叫天葵一起去找,自己也开始翻了起来。
须臾一刻钟。
三人险些将整个太医署翻过来,可那本《内正药理》依旧不见踪影。
崔玥直起疲惫的腰身,一个劲儿的踱着步子,边走边嘟囔道:“放哪儿了呢?”
“你要那本书做什么啊?”江淮扶着桌沿儿,问道。
崔玥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得道:“事情有些杂,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明白。”
正说着,后屋熬药的崔小溪走了出来,举着一本医书道:“大人,长平公主吐奶,该是她的奶娘最近在喝中药的原因,我把她的药房给改了一……”
话还没说完,就见崔玥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自己。
还以为是怎么了,眨了下眼,手上的那本《内正药理》就被抢走了。
原来被他拿走了。
江淮和天葵同时松了口气。
崔小溪总搞不明白她们,看了看,没自己的事,就回后屋了。
崔玥把书摊在桌案上,一页一页的翻着,眼睛瞪的厉害,生怕漏掉一点儿细节。
江淮也把脑袋凑了过去,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道:“怎么了?你到底在找……”
“找到了!”崔玥一拍书页,道,“就是这个。”
江淮被她一惊一乍的架势弄的糊涂,上眼一打量,只见那枯黄的纸页上写着:三元散。
“这三元散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崔玥冷哼一声,手指着那清晰的三个字,说道:“这三元散是前朝萧德妃陷害吴皇后的时候,和董琴研制出来的打胎药!”
江淮一愣,眼睛一下不眨,半天才问道:“什么?”
崔玥微吸了口气,道:“这董琴是前朝太医署的翘楚,是萧德妃娘家的外甥,就因为这件事,被先帝革去官职,贬去南疆充军了。”
一旁久未天开口的葵恍然道:“对了,奴婢听说这药特别邪性,不入口,单碰到就会被身体吸收,虽然药力微小,但却异常持久,时间一长,不但会让孕妇小产,还能绝育呢!”
江淮眸子一颤,艰难道:“这东西,在那猫身上?”
“根据这本内正药理记载,此药为粉末状,白色,遇热则化为透明稠状液体,方便身体吸收。”崔玥一字一顿的解释道,“久而久之,就会像天葵说的那样,滑胎,绝育。”
江淮脑仁欲裂,微微呼了口气,有些反应不过来。
禁药难得,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思。
竟能想出这么毒的法子来治长姐!
天葵有些后怕,道:“那这么说,是皇后娘娘……”
“怕是那个叫如意的宫女也是同谋。”崔玥微怒道,“此招真阴啊,不愧是出自皇后的手笔,先是送来一只波斯猫,再叫人往上涂三元散,高啊。”
江淮蹙眉,问道:“这猫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四天前,午膳后。”天葵仔细道。
“看来,毒性还不深,我会在她的安胎药里放些解药进去,你切勿声张。”崔玥对天葵交代道,“娘娘的身孕虽然已满三月,但还不是太稳,别惊了她。”
说着,回头看江淮,她也是这个意思。
“看来,皇后是怕长姐产下皇嗣后,风头更盛啊。”江淮思忖道。
天葵不解,疑惑道:“可是孩子还小啊。”
江淮抬头,她心性没那么深阔,自然也想不了那么多。
这孩子生下来,女儿便罢,若是男孩,凭着长姐在宫中的风头,难免会影响皇帝立储的判断,给宁容左的皇途增加障碍。
二来,旧臣已有和亲之事作为依仗,若此刻再添一位皇子,可谓猛虎增双翼,对皇上也是一层打压。
所以,生不下来最好。
只是皇后还不知道,旧臣东山再起,对自家儿子也是颇有利处的。
还好今日崔玥机灵,江淮有些侥幸的看着她,轻声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崔玥一愣,有些为难道:“这件事若是张扬出去,于你于他都没好处。”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宁容左。
江淮心里明白,若把这件事搬上台面,皇后必受牵连,她正和宁容左联盟,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再者,若是皇帝因为皇后迁怒宁容左,岂不是自讨苦吃。
可江淮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她虽然不确定宁容左有没有将两人联盟的事告诉皇后,但发现她毒计的这件事,还是要让当事人知道的,虽然不张扬,却也要给她提个醒。
不是谁都是傻子。
她思量一会儿,心生一计,伏在天葵耳边交代了几句。
天葵闻言,脸色颇为窘迫:“大人,能行吗?”
江淮点头,盯着桌上的茶盖子:“肯定行,你就照我说的做,到时候寻个错处,再把她弄去永巷,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天葵想了想,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是侯府的家生丫头,从小伺候江昭良,自然重视主子的安危。
崔玥想问,却还是没问,既然江淮有了主意,就肯定不会出错了。
江淮捏起茶盖,恍然想起一件事,手一松,把盖子摔回杯上。
瓷器的碰撞声响起,将对面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江淮也不顾她们眼中的疑惑,只细细的想着一件事,片刻,冷哼一笑。
皇后真是好心计啊。
她必定是知道宁容左和自己联盟的事了。
三元散毒计。
若是被发现,她料到自己会为了宁容左而选择隐瞒,即便东窗事发,也无有损失,大不了再寻机会下手罢了。
可若是没发现,毒计成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了一个潜在的障碍。
好手段,佩服佩服。
崔玥疑惑道:“你怎么了?”
江淮掀开茶盖子,呷了口早就凉掉了的清茶,望着绿水中映着的影子,似笑非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啊,狡猾也是遗传来的天赋啊。”
她说着,手伸过去,把那本《内正药理》‘啪’的一声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