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霜寒料峭。
江淮根据从齐二公嘴里撬出来情报,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了已被皑皑白雪覆盖了半个山头的洞庭峰的山腰处,那狭窄的山路上,尽是结了冰霜的小卵石,偶尔一个打滑简直吓死人,更别提那让人刺耳惊心的马嘶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寻到直通山脚的路,她为了保险起见,准备下马步行,轻轻捋了捋那匹流云驹的细顺鬃毛,缓缓转身。
居高临下,一眼万里。
大汤蜿蜒无边的澎湃之景翻腾在视线内,江淮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目光定格在远处的那座金灿溢美的皇城,眸中的光一分分的隐了下去,声音放低:“等我,等我回去。”
说完,又望了一会儿大燕的方向,牵着马缰顺着那条小路往下走,齐二公说,长生教的老巢就在洞庭峰的山脚下,虽然很隐蔽,但若是趁下雪的时候去找,入口会更明显些。
须臾在山脚下的乱石中走了一会儿,那匹流云驹却不动了,江淮疑惑着回头,发现那马蹄铁已经被磨损的不行了,无奈一笑,只得把它随便找了个树根先栓起来,一会儿再说。
可她刚要系马缰,流云驹却突然长嘶一声,飞快的向右面跑去,江淮一愣,连忙高喊,可眼见马没影了,她也只得认命的跑了过去。
转了好几个弯儿,好悬被这漫山遍野的白雪晃瞎了,她微眯着双眼,又往前走了走,终于在那矮崖旁,看到了那通体雪白,和四周景色融为一体的流云驹。
江淮暗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一把拽过那被拖行的有些损坏的马缰,气喘吁吁道:“你乱跑什么啊,要是丢了,要我怎么跟穆雎交代啊。”
“那男的,你做什么的?”
身后有极其别扭的中原汉语传来,江淮浑然一凛,大抵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估计自己误打误撞,真的找到了长生教的老巢。
转步回身,果然不出所料。
那洞庭峰山脚右方,有一片体积颇大的矮山丘,丘侧有个山洞,洞口用一扇光润的红色大门封住,由两个穿着黑衣,带着同色面遮的男人把守。
江淮仰头望了望,若不亲自下来寻找,还真是难以看见。
左侧的黑衣人见江淮不回答,再次开口问道:“那男子,我问你呢,你是哪儿来的?”
江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扑打两下身上的衣裳,她既要女扮男装,所以今早特地向高伦借了一件蓝色的薄衫穿着,本来打算装瘸子,后来想想实在是不方便,也就算了,至于装哑巴,也算是塞翁失马,昨夜醉酒,把嗓子齁哑了,难听是难听,但好歹辨不出男女。
“您二位好,这里可是长生教?”江淮瞪着大眼睛,清俊的眉脸挂着一丝侥幸的笑。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举着手里的长枪对着她,狐疑道:“你是谁?”
“小人是从……”
“等下。”其中一个黑衣人指着她的眉眼,问道,“你是边蛮人?”
江淮被问的一愣,两秒后恍然大悟,谁承想自己都戴了一张人皮面具了,竟还这么明显,索性这长生教是岐疆人创办的,说不准能套个近乎,便道:“我娘是岐疆人,我爹是中原的。”
那个黑衣人上下打量着她,片刻,附到另一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叫他进去,随后转身对江淮道:“你先等一下。”
江淮点点头,先把马迁到一旁的石柱旁系好,又站了一会儿,见那山洞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黄衣人,那黑衣人见他出来,说了句听不懂的边蛮语。
那黄衣人闻言应了一声,走到江淮身边,用极为生涩的中原汉语问道:“你是岐疆人?”
江淮颔首:“是。”
黄衣人那面遮上的锋利鹰眼一下不眨的盯着她,过了一会儿,又道:“你是,怎么知道,长生教的地点的?”
江淮也不想撒谎,直接把齐二公供了出去。
黄衣人听她说完,道:“那你,来这里,求什么?”
江淮本想直接说求长生来着,随即又觉得太过突兀,便眼珠一转,道:“我自小身体就不好,大夫总说我活不了几年,所以我才千辛万苦的来到您这儿,想添个寿。”
黄衣人冷哼一声:“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江淮往前凑了凑,道:“看在我也有一半岐疆血统的份儿上,您就通融通融吧,我家里面还有八十老母和一个媳妇,我要是死了,让她们怎么办啊。”
黄衣人依旧固执的摇头:“可是我们今天的名额,已经,满了。”
“不用今天就入教,您先让我进去……进去避避风雪,明日再入教也不迟啊。”江淮哀求道,“我是真心诚求,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而来的……”
“好了好了,那你先进来吧。”黄衣人挥了挥手,那黑衣人便把那洞口大门给打开了,江淮暗松了口气,知道进去容易出去难,攥了攥拳,刚要抬脚,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夫君!夫君!”
江淮同黄衣人一齐回头,眸间微微一闪狐疑。
只见不远处的积雪处,有个一身着粉衣的女子费力赶来,等到了近前,一把搂住江淮的腰身,嗓间发出太监般的夹细声音:“夫君,你可让娘子好找啊!”
江淮也是被这垂死小鸡般的声音弄得云里雾里,这女子谁啊,怎么一来就往自己怀里扎,她蹙眉推开她,上眼一瞧,倒真是个清秀至极的美人,只是这眉眼实在是有些眼熟,况且这个头也太高了吧。
等等……再等等……
怎么能眼熟至此……
女子眸子一转,涌出一抹笑来,江淮浑身气血登时逆流而上,恍然之时眼珠子好悬没掉出来,这不是……宁狐狸吗!
她手指尖都紧张的麻了,宁容左却死活不肯松手,那张比女子还要俊俏三分的脸颊布满绯红,黄衣人往后退了退,冲江淮道:“她是你的,娘子?”
都到这个时候了,不答应能行吗,得亏江淮反应快,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黄衣人又道:“中原人?”
江淮再次点头。
黄衣人眉间一闪不悦,旋即带着他俩到了门前,开了门,道:“进去吧。”
江淮算是被宁容左推着进去的,身后的大门轰然关上,她把视线从那只死狐狸的脸上转移到洞内,瞳仁聚缩,登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