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郭瑾忽然跑来侯府告诉江淮,在恒王的坚持下,皇上答应把卫国公的长女高莳君赐给他为正妃,而原定的正妃穆玟则被压成了侧妃。
开始江淮还不信,毕竟穆玟都已经按照大汤的规矩,先一个月入宫备婚了,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横插进来一个高莳君,还一点风声都没有?
直到中午,郭凛从宫里送了消息过来,说穆玟正在御景殿和太后胡闹,叫她赶快过去的时候,江淮这才连忙吩咐北堂备车,即刻入宫。
到了皇城,江淮一路杀进御景殿,偌大的殿中,穆玟正坐在一旁的雕花木椅子上掩面痛哭,声音悲戚委屈,而太后远坐在软榻上,面容端肃,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丝毫不动怜惜之心。
江淮揖礼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用玉如意指了一下啼哭不停的穆玟,声音清冷而有力度:“你来的正好,哀家是说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她就是不听,哀家也累了,就先回去内殿歇着了。”说着,唤了书桐来。
“对了。”太后刚一下榻,又道,“哀家记着,卫国公前段时间送了一盒上好的野山参来,哀家不爱吃,你拿去给皇帝吧,他在前朝忙政事得多补补。”
书桐帮她理了一下卷起的衣摆,淡笑道:“太后,还是等会儿再送吧,皇上这会儿估计在灼华宫和贤妃用午膳呢。”
太后眼眸微垂,将玉如意随手掷在软榻上,语气有些古怪:“又在贤妃那里?”
江淮闻言,视线轻扫过去。
书桐点了下头,回身整理好褶皱的软榻,淡淡道:“是。”
太后应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这贤妃自打上次小产之后,性子转了很多啊,从前和皇上总是针尖对麦芒的,现下倒是百依百顺。”说着,瞟了一眼复又低下头的江淮,微提了声音,“不容易,也知道使手段去留皇上了。”
书桐抬眼,两颗眸珠轻轻一转,知道太后这是故意说给江淮听,想要她回去叮嘱江昭良别把那股狐媚劲儿用错地方,便也附和道:“太后,皇上冷落了贤妃那么多年,如今多疼些也是应该的。”
太后微微冷哼:“应该的?后宫中人的头顶,皇上即是天,不过是被冷落了几年,补偿了这么多,甚至都破格晋升四妃之一了,难道还不够吗?皇上是一国之君,应当以朝政为重,身为嫔妃不想着如何为皇上分忧解乏,只想着用些下作的手段争宠,像什么样子。”
江淮在一旁无声地听着,眸光逐渐复杂,太后一向不喜后宫嫔妃吃醋争宠,从而导致皇上如何如何,长姐这次,明显是操之过急了,犯了太后的禁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想当初常淑妃便是因为这个,才被太后下令打入冷宫,活活饿死的。
太后回头看了一眼江淮,遂又道:“君幸,待会儿好好劝劝穆玟,带她回玫瑰园,出嫁的彩礼,除了他们穆家的,哀家会另备一份,绝对不会让她在那高家丫头面前低了身价的。”
江淮忙道:“是。”
太后点了点头,转身由书桐扶着回了内殿歇息去了。
江淮暗松了口气,转头看着穆玟,她还在哭着,不过情绪已经平稳很多了,只是哭多了脸色不太好,眼眶也被左一下右一下的蹭的通红。
江淮坐到她身边,低低道:“穆玟,高莳君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毕竟是皇上下得令,驳不回的。”
穆玟抬起头,负气道:“恒王要再娶一个,我也是没办法,只是……凭什么那个高莳君是正妃,我是侧妃啊?”
江淮叹了口气,劝道:“即便你们穆家如何家大业大,那也是在西昌,不在大汤,人家高家在长安世代为官,高莳君是臣女,理所应当为大。”
穆玟不服,顶嘴道:“那怎么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要不然,就都是侧妃,凭什么她后来居上,非要压我一头啊。”
江淮微微冷了脸,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那照这么说,你是非要做正妃吗?”
穆玟挺了挺脊背:“不错,坚决不让。”
江淮忽的起身,索性道:“那好,那就不嫁了,反正人家恒王也看不上你。”
穆玟心下一急,也起了身:“江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淮不紧不慢的说,字字扎到正地方:“没什么意思,人家恒王本来想娶的是谁,咱们都心知肚明,你这赶着往上贴,没做妾就不错了,给了侧妃就老老实实的受着,人家高莳君可是一品侯爵的掌上千金,于情于理,都该在你之上。”
穆玟脸色红青相间,想要发作,但江淮说的也是大实话,顿了顿,她咬牙道:“江淮,我问你,倘若今天被降为侧妃的不是我,而是穆雎,你还会在这里说风凉话吗?”
江淮这下被问住了,舔了舔翘皮儿的嘴唇,道:“你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穆雎都比你招人疼吗?”
穆雎哀怨的看着她:“凭什么?”
“就凭她比你懂事。”江淮利落的撂下这句话,转身出了御景殿。
穆玟气的胸口起伏的厉害,也忙不迭的追了出去,拽住江淮的袖子,喝道:“江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清楚了我不让你走!”
江淮转头看着她,停了停,终是叹了口气:“穆玟,你知不知道,你非要留在长安,就相当于把穆伯父的脑袋压在了案板之上,头上悬的就是皇上的掌中刀啊。”
穆玟眨了下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江淮刚想解释,却又一下子泄了气,盯着穆玟那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的眼神,她低低道:“井鼃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罢了,你要嫁就做侧妃,不做侧妃,就不嫁。”
穆玟好歹还有一丝的自知之明,她见江淮如此,也不敢继续冲声冲气的,攥着她袖子的手也缓缓松开,为难道:“君幸,那我以侧妃的身份出嫁,将来不是要受那高莳君的脸色吗?”
江淮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就是担心这个?”
穆玟脸色愧红:“还有……都不重要了。”
江淮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去年赏花宴的时候,我也见过那个高莳君,人也没强到哪儿去,日后在府里的地位若论起来,还是要看恒王更疼谁,你服侍好他,什么不就都有了吗?”
穆玟听这话,思忖几秒,只得点了点头,又道:“那好,我就听你的。”
江淮微呼了口气:“玫瑰园的路想必你自己也识得,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穆玟一愣,连忙道:“你去哪儿?”
江淮想着方才太后的一席话,便道:“去灼华宫,看看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