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戌时,御史府。
慕容华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身子好似一张欲碎的薄纸。
温令漪抹了抹眼泪,瞧着一旁的曹太医,问道:“曹大人,我的华儿怎么样了?可还有救?”
曹太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安抚道:“夫人放心,公子现在并无生命危险,但五脏淤血,经络受损,看样子需要静养个一年半载。”
他很识相,并没有问慕容华是被谁打成这样的。
但此人敢对慕容华动手,而慕容秋又没有追究,想必身份也不一般。
慕容秋皱眉点头,道:“有劳。”
曹太医摇摇头:“御史大人客气,那下官就先回宫了。”
慕容秋颔首,扬声道:“榭儿,送客。”
慕容榭连忙道:“是。”
等合了房门,温令漪瞧着自己二儿子那的苍白脸颊,叹道:“真是个傻孩子,若是璟儿真杀了他,又有谁能拦的住啊。”
慕容秋负手而立,沉声道:“这孩子别的都挺好,就是承不住女色,将来又能有什么大出息,糊涂!”
温令漪回头,泪意盈盈。
慕容秋再叹:“若是老实些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早晚啊……”说着,往外走,“他得死在这上头。”
温令漪盯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不省人事的慕容华,眼泪大滴落下。
她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都是冤冤的报应啊。
作孽啊。
……
驸马府,江璟从北院穿过来,正好瞧见齐嬷嬷从正房里走出来。
她也瞧见了院门口伫立着的那人,连忙转身合了房门,三两步十分矫健的走到江璟面前,道:“将军回来了。”
江璟瞟了一眼正房门,问道:“睡了吗?”
齐嬷嬷点了点头,叹道:“公主吓坏了,老奴哄了半天,总算是睡下了。”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过将军今日那么护着她,倒是让她挺欢喜的。”
江璟冷眼:“这有什么好欢喜的。”说着拂袖,“一天到晚就会瞎欢喜。”
齐嬷嬷啧了一声,一拳怼在他的肩上:“将军怎的这么不解风情,小女儿家的心意你得用心去揣测,不能总用大老粗的方式对待。”
江璟蹙眉,刚想说话,又被齐嬷嬷的怼了回去。
她语重心长道:“将军,听老奴一句劝,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她现在把一颗心全拴在你的身上了,喜怒哀乐皆不由自我,便是……便是出于怜惜同情,您也别再对她如此冷淡了,开始还好,若久而久之她的心冷透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啊。”
江璟现在对她无有想法,自然听不进去齐嬷嬷这一番话,但见她如此苦口婆心,也不愿再顶嘴气她,遂道:“我知道了。”
齐嬷嬷好容易对他笑了笑,道:“那将军快进去吧,今日就算不想,也得陪陪她。”说着,又心疼的接了一句,“自从嫁给你,她是把从前十九年没吃过的苦,全都尝了一遍啊。”
江璟闻言,心头一紧,有些不舒服。
他应了一声,在齐嬷嬷的注视下,走进了正房。
穿过小厅,推开卧房的门,瞧见苏绾没睡。
她洗浴过后,正裹着被子在鼓动些什么,瞧见江璟突然走进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拽住被子,缩在一旁装睡。
江璟微微眯眼,竟然生出一丝好笑之意。
自己都看到了,还有什么掩饰的。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榻上那一小团,低沉道:“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苏绾睫毛抖得厉害,却闭紧眼不肯‘醒来’。
“给我看看。”江璟一字字的重复道。
苏绾仍不肯回应,但那娇小的身子却略有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憋笑。
江璟眼珠轻转,声音低出一丝淡漠来:“那我走了。”说着,作势转身。
“别走——”
果然,那小丫头太吃这一套了,她扑腾着撑起身子,费力的抄过江璟的手,低低道:“我给你看还不行吗。”
江璟重新转过身来,将手从她娇嫩的五指间抽出,道:“做什么呢?”
苏绾抬头看他,一双澄亮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水雾,因着哭泣,眼底还有一丝红,像是用手背蹭的。
她犹豫片刻,最后在江璟的注视下,将手里的那块翡翠玉石递给他。
江璟接过,心道我居然又猜对了。
他有些不耐烦的将玉石扔在一旁的锦被上,皱眉道:“我不是说叫你不要再弄了吗,怎么这么不听话!今天还叫君幸带你出去买,亏了慕容华那个畜生手慢,若是我们晚进去一会儿,岂不是要……”
说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
苏绾从小到大,也就只有江璟敢这么教训她,虽然知道他是出于担心,是好意,但这过于浅的眼窝子实在是盛不住泪水,一下子又哭了。
她低下头,伸手捂着脸颊,哽咽道:“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江璟一个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军,压得住暴乱,治得了匪患,就是对女人的眼泪没办法,苏绾这么一哭,他又忙了手脚。
哄吧。
自己一个钢铁直男,笨嘴拙舌的,一个不小心再把泪溪哄成山洪,再者,若忍不住再说些重话,可真是要了血命了。
但不哄,看她在这里一个人哭,又……有些太铁石心肠。
罢了,他索性坐在苏绾身旁,将那枚玉石捡了起来,冷冷道:“锉刀呢?”
苏绾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他,说出来的鼻音很重,但又实在娇甜:“你……你要做什么?”
江璟盯着那玉石,道:“你力气小,又笨手笨脚的,瞧你那手被割的,还是我来吧。”
苏绾乖巧的哦了一声,点点头:“谢谢。”
江璟无奈的瞟了她一眼,侧身伸手在被子底下摸索那柄锉刀,可这一划拉,却不小心碰到了苏绾那……弹性十足,圆润可爱的……臀部。
苏绾脸色一瞬极红,在江璟不知所措的脸色中,往旁边挪了挪。
方才着急,把锉刀坐在了屁股底下。
江璟眨了眨眼,硬着头皮拾起那柄锉刀在手,还带着温度。
苏绾实在是不好意思,又把被子拽了过来拢在身前,道:“麻烦你了。”
江璟想说‘客气什么’,却不知为什么没说,只是点了下头。
左手玉石,右手锉刀。
细嗦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卧房内,轻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