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好前两个,终于到了韩渊。
秦戚一甩拂尘,念出最后一个:“探花一百二十点,蓟州韩渊——”
江淮斜眼,只见那人从座位上起来,跪地听候。
可等了大概半分多钟,皇帝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盯着手里的折子,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手指还一搓一搓的。
江淮盯得紧,既然他这么看重韩渊,想来分配的位置也不会差。
“你说,父皇会给他安排什么职位?”
蓦地,身后传来宁容左极度清淡的声音。
江淮下意识的转过头,却好悬和他撞上,这人若是再往前一点儿,想必此刻两人的额角都得是青紫的了,真是要命了。
她往后让了一下,摇了摇头。
宁容左却不肯把身子仰回去,两只眼睛盯着韩渊,道:“不知道?你这么聪明,估测一下,猜中了,我请你喝酒。”
江淮本想拒绝,但一听说喝酒,眼眉微挑:“什么酒?”
宁容左双目微眯,不怀好意道:“去年初冬,你醉的不省人事的那次,喝的酒叫什么名字?”
江淮薄唇微动,眼中已有薄怒溢出,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屁,索性转过身去,不去理他。
宁容左不依不饶,在下面拽住她的袖口:“我不闹了,你就猜猜。”
江淮想了想,小声道:“既然皇上是想补缺,那还剩下黎宋那个奉天府尹的位置,想来他走了这么久,盛京之事光靠刘青浦一人,怕是理不过来。”
宁容左闻言,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我看未必。”说着,目光意味深长的在江淮身上瞥了一瞥,“他出身寒门,那个位置要通络四处,最不适合他。”
江淮深觉有理,微转头:“那你觉得呢?”
宁容左思忖几秒,斩钉截铁道:“黄山学院。”
江淮还没琢磨过来这四个字,就听皇帝淡淡道:“近来听说黄山学院那个钟映川有些不老实,更有传言,说他身为院首,却收受贿赂,徇私舞弊。”说着,提笔在折子上面写了些什么,“今年科考抓出来的十几个作弊之徒,也都是他教出来的,也是该让御史台好好查一查他。”
江淮眸中精光一闪,宁容左在旁笑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
果然,皇帝道:“既如此,就先将这个钟映川停职,等御史台的人查清楚了再行处理。”说着,一指韩渊,“钟映川停职的这段时间,便由你顶他的职,暂领黄山学院的院首一位,虽无具体品级,但一切规章制度,全权行使,皆按照从四品算,违者三十杖棍起,不必通知本家,即刻上任。”
江淮听完皇帝对韩渊的安排,心中不禁惊呼,好家伙!
对面的徐丹青也略露惊愕之相,和她对视一眼,然后无奈一笑。
他们费心费力的算计这个韩渊,谁想到最后却让他扶摇直上了。
这个黄山学院院首的位置看似不怎么样,好像和和另外两个差远了,但设了一个虚拟的从四品职权,便是天翻地覆,一跃而起,绝尘而去了。
若是没有这个虚拟的职权,韩渊与这些学子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顶多有一个指谁入学的权力,在世家的逼迫下,连指谁退学的权力都没有。
皇上正是考虑到他寒门出身的这一点,才思忖了半天,决定为他设立一个虚拟职权,这一下,两者便是民与官之间的质的区别,更何况上有天子做靠山,这虚拟的职权与真正的职权,又有何分别。
至于违者三十杖棍起,很明显,谁有异议就打谁,还不用通知本家,也就是说,你官职再高,权力再倾,只要你儿子在黄山学院念书,犯了错,直接就打。
“如今朝上人员紧缺,急着从五院里选拔人才,父皇这是给了韩渊一个极其重要的职务啊。”宁容左轻轻叹道,“这回有了这么个从未听说过的虚拟职权,你们这些从前瞧不起人家的,还不快紧着巴结。”
江淮冷眼,没说话。
宁容左狡猾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昨晚沈萧入宫了。”
江淮浑身一凛,然后听他又道:“韩渊的点数,是他和父皇商量后,决定改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进入殿考,你们这次,可触到父皇的逆鳞了。”
江淮只觉得嗓中干涩,耳中嗡鸣,面色不快的推开他,低低道:“碎嘴。”
宁容左微一挑眉,这才把身子靠回去,将手臂懒散的垫在脑后,继续看着这场精彩绝伦的好戏,虽然要落幕了。
江淮最后斜睨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殿中。
范良生前一秒还沉浸在自己突然成了状元的喜悦中,后一秒便笑不出来了,韩渊的那个职位,好像比自己这个好太多了。
至于黄一川,仍是那副雷打不动的清淡样子。
“微臣谢皇上隆恩。”
韩渊平静接受,行了大礼。
安排完了三鼎甲的职务,皇帝继续翻看名册,捉摸着其他几位候选。
“这个谢云霄是通州来的。”他挑眉道,“去年原通州刺史苟良,卖官鬻爵获罪斩首,这个位置空了这么久,便叫他直接回去赴任吧,连着他哥哥谢云鸿做个上佐官,正好他们是本地人,熟悉。”
“是。”秦戚道。
皇帝又翻了翻:“还有从新州来的那个于麓。”想了想,他道,“国学院正好还缺一个助教,还有那个扬州来的付清柏,他的文章朕很喜欢,便在四门馆做个博士,品阶按国学院算。”
“是。”秦戚道。
皇帝疲惫的叹了口气,道:“还有谁吗?”
秦戚年老,但记性却不错,道:“回皇上,还有卫尉寺少卿祖杉的爱子,祖逸安,他是第二轮刷下去的候选。”
皇帝点头:“祖卿教出来的儿子果然不错,便也先放在卫尉寺吧,就先封个武器署监事,按从七品算,等秋末的武举忙完,朕再安排。”
“是。”秦戚道。
皇帝这边本要起身,恍然道:“朕记得后十名有一个叫……从韶州来的,叫什么来着?”
秦戚忙接道:“回皇上,有两位,韶州曲江县的周满仓,还有……”
“对对对,就是他。”皇帝道,“文采不错,先留候个文列的儒林郎,等朕想起来再安排。”
“是。”秦戚道。
皇帝砸了砸嘴,有些厌弃道:“顺便改个名字。”然后,一指徐丹青,“丹青,你说一个。”
徐丹青不愧为长安第一才女,立刻就说了一个既不更改原意,但听起来更朗朗上口的名字:“回皇上,满仓寓意丰收,甘雨之下,稻谷为玉,不如叫……”
“就叫周丰玉了。”皇帝道,“秦戚,去安排吧。”
“是。”秦戚道。
徐丹青见势,将口中的‘蔳玹’二字缓缓咽下。
皇帝果然是累坏了,起身往内殿走:“秦戚,剩下你来安排。”说完,突然眼瞥江淮,“君幸,你随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