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犹如上好的绢丝撕裂,骇的贺子沉脑仁发疼。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预感到了一丝不安,赶忙低低的说了一句:“百里,快抓住那个彩儿。”
然后,拔腿赶至院中,那里已是一片慌乱。
其余的会客女眷下意识的往后退,大家你挤我我挤你的,很快就传来抱怨和低咒的声音,江淮挥手,稳住其余人,并叫人关好府门,一个都不许放出去。
回头,瞧着倒在顾无瑕怀里的顾班主。
他戏服未脱,脸上还画着黑白相间的戏妆,只是此刻全全被黑紫的鲜血浸染,那粘稠腥涩的液体滚在地上,吓得顾无瑕惊声尖叫:“师父!”
江淮推着人群后退,大声的把崔玥和贺荣叫过来,前者刚要搭脉,后者便斩钉截铁道:“是黄泉散!”
崔玥抬头瞥了一眼,想命人将他翻过来催吐,却听贺荣摇头道:“来不及了!”说着,一指她,“丫头你会行针?”
崔玥赶紧点头。
贺荣微松了口气,将顾班主置在地上,只是这时候也顾不上有女眷在场,直接扯开衣服,露出那副肌肉纹理还算健硕的胸膛来,嘱咐道:“丫头,我点哪儿,你便扎哪儿!”
崔玥依言照做,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眼瞧着顾班主抽搐的幅度变小,口鼻中涌出来的血液转至红色,江淮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先叫绿真等人将其余哄闹的女眷带至小花园,转过身来,拉着哭噎着的顾无瑕叫她退后。
此时,在后面备着的顾木香也赶了过来,瞧见自己父亲这样,登时要发作,贺子沉怕他添乱,伸手一点,将其击昏了过去。
“盲儿。”
贺子沉轻唤了一声,江淮回头,走过去,眉间皱的极紧:“师兄。”
贺子沉使了个眼神,转身往出走。
江淮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随后紧跟了过去。
等转出院门,才知道贺子沉要给她看什么。
站得笔直的百里,和跌坐在地上,颤抖着不停落泪的彩儿。
贺子沉挥手,百里又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院墙处,他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人看见后,才说道:“你看那丫头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江淮一头雾水,凑近一瞧,彩儿的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了耐性,劈手就夺了过来,上眼打量,是那个方才用来斟酒的酒壶。
因着在场诸位都是女眷,皆饮茶不碰酒,所以慕容葏也只备了一壶屠苏酒给少数能喝的解个馋,正是这个彩儿站在一旁,负责斟饮。
但这个铜质的酒壶怎么瞧都是平平无奇,她站起身来:“这个酒壶怎么了?”
贺子沉拿过来,伸手在那酒壶的底处轻轻一扣,只听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响起,江淮瞳仁骤缩,眼睁睁的瞧着那壶身的花纹处转出余下八个壶嘴,加上本来的这个,一共九个壶嘴。
“九龙杯!”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贺子沉:“是九龙毒杯!”
贺子沉微微点头,用力晃了一下,听声分辨:“看样子,只装了一个壶嘴的毒,余下是干净的酒。”
江淮斜睨着彩儿,那人被抓个正着,血都凉了。
“是吗?”她沉声问道。
彩儿瑟缩的点头,断断续续的说道:“……是。”
江淮眉间紧蹙,忽然想起来什么,这壶屠苏酒师娘喝了那么多杯都没事,可顾班主喝了就中了黄泉散的毒,而最关键的是,这杯酒原是彩儿斟给自己的。
记得当时斟酒的时候,她就摆弄了一下那个酒壶,还好悬摔在地上,现在回忆起来,她就是那个时候,扣弄了九龙杯里的机关,把里面的酒换成了毒酒。
也就是说,彩儿想毒死的,其实是自己,顾班主只是替自己受了过。
想着,看向彩儿的眼神多有凌厉,江淮隐怒到不能自持,将九龙杯塞到贺子沉怀里,劈手照着彩儿的脸就是一巴掌,直抽的她倒在地上哭个不停。
贺子沉皱起眉头:“盲儿。”
江淮咬牙切齿:“彩儿!这几年侯府待你不薄!”
彩儿一听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了,连忙跪在地上给江淮磕了两个响头,痛哭流涕:“大人!大人彩儿知错了!彩儿知错了!”
江淮心如冷石,怎么可能因为这两句认错的话,这两个磕出血的响头而饶恕她,直接唤了人来,要把彩儿关去柴房,等着晚上再说。
但地上那人瞧见远处两个强壮的家丁走来,忽然发了疯一样的叫嚷起来,一个劲儿的推搡着,趁着他们不注意,从袖子里面掏出什么东西来,拿着就要往嘴巴里塞。
贺子沉眼睛一眯,一出手,就把那东西打掉了。
江淮紧皱着眉头,瞧着彩儿手里的那个东西,滚到脚下,红色的,丸状,具体不知道什么,但绝对是用来自尽的没错了。
“是金乌素,这种剂量,死个人没问题了。”
贺子沉抬头,冷淡道:“这东西,整个中原,也没有几个人有。”
江淮心烦,抬脚将那药丸碾碎,打昏彩儿,叫人带她下去,再嘱咐贺子沉把那个九龙杯放好,这才转身回了院内。
顾班主在崔玥和贺荣的努力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整个人被那黄泉散毒的厉害,昏迷不醒,看样子又得疗养好一段时间。
慕容葏瞧着这边没了救命事,赶忙和桥九娘一起去了小花园安慰众女眷,并且话里话外一通威胁,她身份高悬,膝下儿女各个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江淮,所以今日她们出了侯府,是一定要把今日的事,一字不差的留在侯府的。
而后,安顿好顾班主,江淮拉着一头大汗的崔玥出去,低头问道:“阿玥,上次你从哪里……弄来的金乌素?”
崔玥虽不知道她为什么问,却依言回答:“是我父亲留下的。”
江淮眨了眨眼睛,遂又问:“那你知道,在中原,还有谁手里,有这东西?”
崔玥自然知道,脱口要说出来,却恍然止住了。
江淮心悬:“怎么了?”
崔玥稳住心绪,却如鲠在喉。
江淮急得不行:“谁?”
崔玥深呼了口气,不安道:“关家,日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