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歇到底是没有吃饭,把所有人都赶走之后,蒙着被子又睡了一个多时辰,直至晌午才带着浑身的疲倦醒来,只是崔玥行了针后,没那么难受了。
因着昨晚下了大雨,屋里屋外都湿漉漉的闷,江歇捂得难受,迷迷糊糊中将被子推到床边儿,试探性的活动着胳膊腿儿。
“你醒了。”
床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不是二姐。
江歇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斜睨了一眼。
那人面容白玉,唇似丹朱,唯眉间暗藏一丝淡漠。
“陆丫头?”
江歇登时瞪大了眼睛,哑声一呼,旋即飞快的把被子拢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起身靠在枕头上,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在这儿?”
陆颜冬抱胸而立,瞧着他一通三折腾,看样子身子没什么大碍,便冷淡道:“你醒了,快把饭吃了,我走了。”
“别……咳咳……咳咳……”
江歇倒抽一口气,抓着床沿儿,登时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颜冬转回身,瞧着他这般难受,微蹙了蹙眉,把一旁的温水拿起来递给他。
江歇咳得太厉害,胸口被震得发麻,而且许久没有吃东西,体力跟不上,很快便觉得手脚发麻,头昏欲坠了,喝了水,重新靠回去。
陆颜冬看他这样子,有些无奈道:“和她作对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
江歇倦怠的抬起眼皮,视线在攀上她的面容时,露出一道欢愉的光来,微喘了喘气,问道:“是我二姐……叫你来的?”
陆颜冬左右看了一眼,拿了个椅子坐在旁边,重新抱胸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两级。”
江歇两颗略带憔悴的眸子上下一动,嘴角扯笑:“你和我二姐……一向不睦,又……怎会听她的。”说着,再次咽了咽口水,“你就承认吧,你就是……担心我。”
陆颜冬闻言,不快的抿了抿嘴唇:“自作多情。”说完,伸手把一旁绿真煮好的清粥递给他,又拿了勺子,“快把这粥喝了。”
江歇没想到一睁眼睛就能看到陆颜冬,欢喜的不得了,连忙接过那清粥,只是身子虚弱,手还有点儿抖,心甘情愿的说道:“好好好,我吃,我吃。”
说着,也不拿那勺子,张开大口便吞咽起来。
“哎……”陆颜冬面容复杂,“你肚子里面一点儿吃食都没有,这么吃是要胃疼的。”
但江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大口就喝完了,不过正如陆颜冬所说,这一碗黏糊糊的粥下肚,胃里有些沉,但他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些,只把碗放到一旁,盯着那人笑个不停。
陆颜冬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出了什么事?江淮那么个人,都拉下脸皮求到我那里去了,叫我来看你。”
江歇闻言,微敛回笑意,看来陆颜冬还不知道自己要参考十六卫的事情,犹豫几秒,才低声飞速的说道:“我要……参考十六卫。”
陆颜冬先是一愣,随后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说着,无措了几秒,语无伦次的拒绝道,“不行,不行不行。”
江歇盯着她那略带绯红的双颊,似笑非笑:“怎么了?你是觉得我这身武功,不行?”
陆颜冬别扭的躲开江歇的目光,她知道江歇喜欢自己,但一开始只以为是这小子的一时兴起,拒绝几次便作罢了,谁想到这小半年过去,势头更猛了。
她自小因着身世和性格的原因,甚少和同辈的男孩子相处,对这方面是一丝经验都没有,这会儿被江歇这般对待,心里已是拿他和旁人不同。
可她知道自己不论哪方面都配不上江歇,更何况又年长了他一岁还多,这段时日江歇每每入宫胡闹,阖宫便流言纷纷,但细听听,也都是在说自己没有自知之明,想要捡着高枝攀。
想来,还是赶快趁着事情没发酵大,早早扼杀了他这坟心思才是。
“不行。”陆颜冬低着头,面容怪异,“你这般身份,怎能吃得了那份苦。”
江歇皱着眉头,往前凑了凑:“我能吃的下!为了你我什么苦都能吃!”
陆颜冬心下烦乱,一把推开他,顺便起身,咬牙道;“不行!”
“为什么!”
江歇情急之下,竟牵住了她那一年四季冰凉如霜的手,恳切道:“陆丫头!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今日来看我,定也是对我有意不是吗?”
陆颜冬因着生母出身女妓,向来最厌恶与异性的肢体接触,这被牵住了手,登时浑身汗毛倒竖,不顾一切的甩开,急喘着气:“我说不行就不行!”
说着,匆忙推开门跑了出去。
“陆丫头!陆丫头!”
江歇一急,又猛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撑着旁边的榻柱起身,也来不及穿上鞋子外衣,直接就踉跄着冲了出去。
雨地湿冷,溅的满裤脚都是淤泥。
但好在,陆颜冬停在了院门处,背着他,无奈道:“你快回去。”
江歇扶着门框,嘴唇干的像是旱地,胃里也疯狂的抽痛起来,但他什么也不顾,只是万分恳切的说了一句:“你别怕。”
陆颜冬听到他这句话,不自然的转过头,瞧着那个踩脚雨地,身着白衣的病态少年就那样坚定的盯着自己,又一次重复了方才的话:“你别怕。”
陆颜冬眼珠微动,没说话,转身离去了。
而江歇瞧她走了,一下子跌在冰冷坚硬的石阶上,伸手捂着胸口,呲着牙闷声喘着气,道:“好疼,好疼啊。”
……
……
翌日,佛门之下。
陆颜冬因着江歇的原因,一晚上没睡好,今早顶着个大黑眼圈巡逻。
至佛门下,瞧着那守城侍卫少了一人,便问何麓:“素日不是八人吗?怎么今日加了你,就只有七个?”
何麓刚要说话,眼瞥见陆颜冬身后,笑道:“那个在那儿呢!”
陆颜冬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刚要开口训斥,忽的又住了口。
江歇着一身戎装而来,是往日没有的英气潇洒,只是面上仍是带着些病气,微露憔悴,走过来,至面前,他低头看着呆住的陆颜冬,灿烂一笑:“陆统领,属下来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