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的密诏送到通州谢云霄的手里时,已经是江彦和媒人去陆家提完亲之后的第三天了,于是乎,微服私访的一行人在明日也将启程。
前一天午后,灼华宫里。
江淮抱着熟睡的长华公主在怀里,因着甚少接触小孩,所以动作极其僵硬青涩,好像是抱着个火统子,看的天葵无语。
那人瞧着有些心悬,生怕江淮手脚粗鲁伤到孩子,便道:“大人,还是把公主给奴婢吧,叫乳母哄去。”
江淮如临大赦,赶快把孩子交给另一个丫头,随后问天葵:“长姐呢?”
天葵道:“娘娘午睡刚醒,正在里面更衣,您等一会儿就是了。”
江淮点头,又喝完一盏茶,这才见江昭良从里面出来,好像只是几天的功夫,她又瘦了,而且面颊憔悴,眼底隐有乌青,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君幸,你来了。”
她伸出手臂,江淮赶忙接过,顺势扶她坐在软榻上,蹙眉担忧道:“长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叫北堂找阿玥来。”
江昭良摇了下头,声音轻轻:“没事,只是长华这孩子连夜不睡觉,总是哭闹,我跟着也没睡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好好的,总是哭闹什么?”江淮道。
“小孩子吗,哭闹很正常。”江昭良说着,轻轻握住江淮的手,“只是我最近总是心慌,你和三小子这回去通州,可一定要小心,那钱景春必是在私下散了消息出去,这一路上又不知要生多少事,总之,抠银款的事情是小,你们平安回来才是要紧。”
江淮见她这么担心,连忙安慰道:“长姐放心,钱景春这次冲着什么去的,我心知肚明,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出什么意外。”
江昭良点了点头:“你有所准备就好。”
江淮见她愁容不去,关切道:“长姐,你怎么了?”
江昭良松开手,轻抚额头,疲惫道:“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长春公主出了那么大的事,后宫到现在都不太安生,你明天就不在长安了,我这心……慌。”
江淮抿唇,眼底也露出几分为难来,轻轻道:“长姐别怕,我速去速回,顶多一月时间,宫里的事情我已经托邓昭锦照顾了。”握住她的手,认真交代道,“总之,不管出了什么事,是大是小,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说。”
江昭良闻言,点了点头,又道:“本来想让你过完长华的百天宴,再走的。”
江淮垂眸,复又抬眸:“皇命难违,再者说了,皇上指定要我去,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过是让我自己给自己擦屁股,若是换了别人,难免会借机生事。”顿了顿,“这也算是个……警告了。”
江昭良反握住她的手,道:“若单是你和老三去,长姐不担心,只是还有个钱景春,你可万万要小心行事,别冲动。”
江淮对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
因着钱景春晕船,再加上布料也怕沾水,所以微服私访的一行人马便选择走旱路,期间要过五关检查,第一关就是双凤岭前的利阳关。
钱景春没有武功傍身,坐在马车里悠哉的很,江淮无趣儿,索性下车和江歇他们一起骑马,身侧是随行的定龙卫,何麓和副首领断后。
到了利阳关,那里的首领早在上次除山匪的时候就认识了这位马上的祖宗,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一大堆人大张旗鼓的去往何处,却还是飞快的允准了通行。
江歇瞥眼那些人的表情,又看了看身旁面色冰冷的江淮,不知道为什么,心下竟有些复杂,坐到这个位置,真是太难了。
江淮倒是没在意,斜睨着他,淡淡道:“这几天和陆颜冬怎么样?”
一提到这人,江歇的脸色便怪异起来,但仍是掩盖不住眉间的欣喜,故作轻松道:“还好。”
“还好?”江淮挑眉,“既然不是很好,还好就是不好了?”
江歇撇嘴:“哪有,只是颜冬那人你不是不知道,亲热不起来。”
江淮咂了砸嘴,颇有意味道:“这一口一个颜冬的,怎么不叫人陆丫头了?”
江歇狡黠一笑,这才把他为何叫那人丫头的理由娓娓道来。
他说道:“颜冬比我大了一岁,她心里肯定不舒服,我叫她丫头,是想让她觉得我比她年长,不叫她平白别扭。”
江淮听完这一席话,登时对自己这个弟弟刮目相看,眯了眯眼:“你小子,还真有你的,这可是套路啊。”
江歇道:“哪有。”
江淮淡淡一笑,抬头,队伍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双凤岭,这两侧高耸的崖壁入夏竟满是绿意,没了那伙山匪搅乱,只觉得长空都比以往清澈碧蓝,还有花香入鼻。
许是人的心境好,时间也过得快,不一会儿便出了这里,进了正大官道。
“御侍大人。”身后有人说话。
江淮和江歇一齐回头,是从马车窗口探出头来的钱景春,他这样在阳光之下素手掀薄帘,竟还生出几分带着恶心的莞尔……
只是在里面颠簸一上午,脸色有些发白,估计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
江淮冷眼:“尚书何事?”轻轻拽着马缰放下速度来,又问道,“可是嫌马车里闷,要出来骑会儿马吗?”
钱景春摇了摇头:“可不敢想。”再往出探了探头,向后一瞧,发现大家都没有什么疲累的意思,单因为自己停下来歇息怕是不妥,便问道,“大人,还有多久能到前面的客栈歇脚啊?”
江淮记不得,看了一眼江歇,那个少年抬了抬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日头,淡淡道:“尚书别急,傍晚前应该能到那个云来客栈,这还有三个多时辰呢。”
钱景春闻言,恨不得一头撞死,还是江淮冷淡一笑,挑眉对前面赶车的侍卫说道:“你慢点儿赶车,瞧把钱尚书颠的,肚子里的油水都要吐出来了。”
钱景春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冷哼一声放下帘子,再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