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狠狠的刺在了皇帝的胸口。
却钝弯了刀尖儿。
皇帝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后退两步,他因着上次遇刺的事情,特地带了一块护心镜出门,没想到临了,还真的救了自己一命。
而那个小贩见匕首没有刺进去,愣了一下。
孟满接住皇帝的身子,凌眉倒竖:“护驾——”
话音落了,一直穿着便服隐藏在人群中的定龙卫和真龙卫的大批侍卫,从四面八方赶来,犹如塌坝的潮水一般,他们个个面容冷肃,手持长剑,冲撞开身旁手足无措的百姓,造成了极大的骚乱!
一时间,男人粗狂的嘶喊,女人薄细的尖叫,孩童大肆的哭闹,伴随着周围仓乱的脚步声,交织成一段刺耳的骇心乐章。
而那些摊位也被全全撞倒,满地都是狼藉,混着沙土,踩踏成了垃圾。
小贩反应倒是也快,知道自己跑不了,死到临头,打算给那人最后一击,索性闪电般的跃过摊位,再次持着匕首刺向皇帝!
此刻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江淮亦是要躲,谁知道耳边忽然响起那只狐狸的促狭笑声,他说:“到我了。”
江淮不明所以,却蓦地被他狠狠一撞,整个人往皇帝那边斜去,刚好迎上小贩儿的匕首,那闪着银光的刀尖儿顺势刺破她的左上臂,没柄扎了进去!
鲜血一瞬喷涌,染湿了大片衣衫!
江歇大惊失色,一把抄过她的身子:“二姐——”
小贩儿也吓了一跳,和她这么一撞,匕首登时脱了手,但身子已经倒了出去收不回来,孟满厉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往上一举,利落的刺透了他的胸膛!
皇帝顾不得四周的百姓,皱眉道:“君幸!”
崔玥也吓坏了,死攥着她的伤口,惊声道:“快回驿馆!”
江淮却摇了下头,推开她,挤到那个死去的小贩前,和孟满两人一起将他的身子翻过来,伸出右手在他的脖颈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块被血浸泡起来的鼓胀处,直接用指甲刺破,掐住破皮,猛地一扯!
那小贩儿的人皮面具登时被掀开。
众人定睛一瞧,原来是那日刺杀皇帝的小徒弟。
*
“没有麻沸汤,你就忍一下吧。”
崔玥小心的剪开江淮的左袖子,掀开被血染得通红的衣料,瞧着那张着皮肉,隐约能看到白骨的伤口,蹙眉道:“我可要缝了。”
江淮闭着眼睛,呼吸有些吃力:“快点儿吧。”
崔玥咬牙,动作飞快,只是每下一道,江淮的身子都要抖一下。
她目睹了宁容左下黑手的整个过程,遂愤愤道:“这个宁容左,真是睚眦必报,实在是小肚鸡肠。”
江淮疼的意识迷离,眼前迷迷糊糊的,大把的汗水浮在脸上,嘴唇也因着失血过多而极度苍白,微咽口水,剧烈的咳嗽了好几声。
好在那伤口才一寸长,三道桑皮线封上,便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剪断结扣外多余的线,崔玥取来紫金膏,用手指沾了一下,这药虽然效力很强,但带来的痛楚也是不可小觑的,遂犹豫道:“君幸,我可要涂了。”
江淮低着头,发丝凌乱湿润的垂在脸边:“涂吧。”
崔玥的手指刚触到那伤口,江淮便咬牙闷哼了一声,那激烈的痛意丝毫不亚于烧伤,几秒后就把她的眼泪逼了出来,并且浑身都是紧绷的。
眼瞧着她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崔玥不安道:“君幸,要不然等一下吧。”
江淮抿唇摇头,只叫她动作快些。
崔玥没办法,只得快刀斩乱麻,硬按住她的肩膀,把那紫金膏敷在伤口处,这药极神,大抵三天,患处就能愈合,然后又包好了纱布,这才松了口气。
而江淮疼的左臂已经没了知觉,她深低着头,眉间皱如沟壑,大滴的汗水坠在地上,像是春雨,几秒后,粗喘着气,又开始咳嗽。
崔玥抚了抚她的背:“怎么样?”
江淮只是道了一声无妨,这才把被剪坏的衣服脱下来,然后由崔玥帮忙,小心翼翼的换上新的外衫,轻轻的走了出去。
厅内,皇帝等人正在等她,瞧她出来,忙问了问。
江淮摇头,说自己没事。
皇帝叹了口气,眉间有些疲惫:“既如此,那咱们就待些时日再上路吧。”
江淮心里担心江昭良,恨不得赶紧飞回长安,便道:“皇上,微臣无妨,不过是些刀伤,从前习武的时候算是家常便饭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皇帝知道她是个要强的孩子,便点头道:“也罢,那你今夜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上路。”
江淮低头:“是。”
皇帝挥手,叫了谢云霄一同出去,打算商讨一下今日的事。
江淮失血头晕,本想回里屋休息,忽然听到有人唤道:“江淮。”
她回头,原是宁容左。
那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伸手在她的脖颈上按了一下,发现脉象除了虚弱些,并无什么异样,这才冷淡道:“没事了?”
崔玥在一旁看着,恨不得生撕了他:“用不着你在这里操这多余的心。”
江淮用右手把她往后挡了一下,然后眸光幽深的盯着宁容左,两秒后,低低道:“今日之事,多谢你出手相救。”
宁容左似笑非笑:“不客气,你还不能死。”再一挑眉,“不过有人要倒大霉了。”
说完,在江淮莫名其妙的神色中,又阴阳怪气的说道:“只是这次,你可搅了我的好事。”随即挑了两下眉毛,这才扬长而去。
崔玥站在原地,瞧着那人潇洒的背影,切齿道:“真是讨厌。”转身怒视着江淮,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谢他,你谢他什么啊?!”
江淮拖着浑身的疲惫往里屋走,满脑子都是宁容左那席没头没尾的古怪话,认真的很,就没有回答。
谁知道崔玥在气头上,便异常的啰嗦,一个劲儿的问。
江淮无奈,这才道:“他要是不推我一下,那柄刀,刺中的就该是我的胸口了。”
崔玥一愣,抿了下嘴唇,不解道:“以德报怨?”
江淮又咳嗽了一下,摇了摇头,淡淡道:“可能是没到时候吧。”
想了想,忽然又微扬起声音:“百里,你赶紧回长安,通知饮半城照顾好自己,最好是先回边蛮,岐疆族人作孽,皇帝怕是不会放过他们了。”
两秒后,有微小的脚步声从房顶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