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的名字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江淮。
她倒是习惯了,身为江秦死后的旧臣党首,这是她必须承担的。
正所谓手中的权力越大,肩上的责任便越重。
皇帝没想到慕容秋又捏到一个旧臣的把柄,精神恍然间好了许多,问道:“许枝?怎么回事?”
慕容秋不顾江淮那复杂的视线,淡淡道:“他身为山南道近三十个州的盐运总督,勾结无数关卡首领,多年来漏税尽七万两纹银,兼并卖官鬻爵之罪。”
江淮无奈的合了下眼,遂又睁开。
漏税不说。
卖官鬻爵。
又是卖官鬻爵。
许是旧臣在朝特殊,从旁无助,无法和其余朝卿结党,就总想着往朝廷里拉些自己的人,好能抱成一团保命。
不过这不是让她最生气的。
最生气的是,他们从来不和她说。
当初的苟良如此,如今的许枝也是如此。
说来说去,这些经历过佛门之变的老人,总是把她当成个稚嫩的孩子,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到头来阴沟里翻了船,还要牵连上她,叫她给他们擦屁股!
他娘的。
江淮在心中暗暗的骂了一句。
皇帝听着慕容秋说完,点了点头,然后问江淮:“君幸?”
每次旧臣出事,他都要先问过江淮,只当是给她个台阶下,也是叫她自己处理,而江淮每次都会选择自行断尾,所谓保全自身,这次也不例外。
她神色稳定:“皇上,漏税是小,光是卖官鬻爵,许枝就已经触犯了咱们大汤国法的最重一行,为官做宰,不想着如何报效朝廷,倒要为非作歹,必须严惩。”
皇帝眸光幽深,摩挲着龙案旁的茶盏:“你倒是大公无私。”
江淮依旧是那套词:“皇上,许枝身为长信旧臣,不但不感念您当初的手下留情之恩,反而仗着权势在手,处处胡作非为,此等无父无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混蛋,实在是丢我们旧臣的脸。”再一拱手,“还望皇上处断,最好是严惩,到时惩一儆百,也好叫那些还有杂念的人,彻底得到教训。”
慕容秋在旁瞧着自己的这个外甥女,眸光深邃。
还真是果断,不好对付啊。
只是他不知道皇帝在等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她。
如果玩的是欲擒故纵的把戏,那纵了这么久,也该擒了。
*
皇帝见江淮说的利索,颔了下首,对慕容秋道:“既然你都已经查清楚了,那许枝可否认罪?还是说,有什么要辩解的?”
慕容秋道:“微臣证据确凿,铁证之下,许枝已经伏法。”
皇帝于是道:“既如此,一并押入大理寺监牢,等秋末一起发罪,眼下前朝和后宫事情诸多,得一样一样处理。”
正说着,一旁的骆礼维忽然转移了话题,道:“皇上,虽然刘青浦刘府尹被停职了,但他上次说的那个民间神医,叫杜七爷的,不知人还在不在长安,若是能寻到,不如请进宫来给贤妃娘娘瞧一瞧。”
杜七爷。
江淮冷哼。
杜七爷早就因为身份暴露被皇帝处死了。
就算身份不暴露,随身带着两个想要弑君的岐疆罪徒,也活不了。
皇帝瞥眼江淮,她接茬道:“多谢骆侍郎挂念,我已经私下找过那个杜七爷了,听说是云游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骆礼维是个懂事的,提了一句就没再说。
皇帝眼中一凛,蹙眉道:“说起刘青浦,朕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去年长生教被捣毁后,就该着手行动的。”抬手一指陆颜冬,“既然他现在被停职了,巡城兵就由你暂领,四门严查,禁止有岐疆族人进入长安城。”顿了顿,“不,是边蛮人一律不许进入长安城。”
江淮斜睨着他,怕是这人被刺杀的事给吓到了,不过也好,如今因着鬼伐和长生教的事情,大汤和边蛮的关系极度紧张,这样直接戒严倒也是以绝后患。
“还有。”皇帝不满意,又道,“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将长安城内的所有边蛮人全部驱逐出去,如有违背者,当街处斩不必通禀。”
江淮心头一寒,果然,那人突然问她:“那个饮半城?”
江淮反应到快:“回皇上,她今年年初就已经回去了,必不会再来了。”
皇帝轻点头,然后对陆颜冬道:“记住了?”
江淮也看过去,那人因是女官,所以即便是三品,仍要站在武列后方。
她不知何时又换回了素日的戎装,面容冰冷如往常,短短的一个月过去,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圈,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病还没养好。
听到皇帝问话,陆颜冬淡淡道:“微臣遵旨。”
*
退朝之后,江淮并邓回一起往出走。
后者蹙眉道:“大人,慕容秋这一手可真狠啊,除去旭王那边的,长欢公主,四殿下,还有您手里的人,他是全都来了一刀啊。”
江淮眼底溢冷:“是啊,尤其是长欢公主,她好容易才把那个国学院的钟牧之拉拢到手,若日后真的换成了韩渊,那可是个大清官,有她苦头吃。”
邓回微微一叹:“只是如今朝上的旧臣不多,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更是少之又少,许枝没了,您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江淮眯眼:“臂膀在精不在多,光会添麻烦,人再多有什么用。”
邓回点头:“说的也是。”
江淮往下走着,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远处走在前方的陆颜冬,呢喃道:“只是一直削减,也不能不填补啊。”
说罢,和邓回分手,疾步追上陆颜冬,淡淡道:“老三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还挺重的,和我回府一趟,去看看他吧。”
谁知道陆颜冬猛地停步,转头冷凝道:“我又不是郎中。”
江淮这几日每每和她提起江歇,这人都跟吃了枪药似的,遂蹙眉无奈道:“你又抽什么邪风?”
陆颜冬心里的刺横的厉害,别说江歇,她连江家的人都不想看到,索性直接拱手道了声告辞,便转身走了。
江淮盯着她的背影,一头雾水,扬声道:“那我帮他请假——”
陆颜冬仍不回头,也不放慢步子,而是冷淡道:“知道了——”
江淮见势抿唇,却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这人本就是个古怪性子。
不过。
丢了沈柠,她是不会放手陆颜冬的。
朝上党羽。
文,有她和邓回就够了。
武,除了大哥,还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