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淮命令司天台监正庞密以星象不佑为由,面见皇帝。
那人最信鬼神之说,当真被庞密那套‘外冲内荡’的神乎其神的俗词给吓住了,再加上又是关于江昭良的,万事皇嗣为重,便立刻下令搜宫。
整整一天一夜,皇后都没有动作。
江淮早有预料,果然,行术的草人最后在贞才人的呈祥宫里搜了出来。
可怜贞才人,都成了绫下亡魂,却还被皇后拉出来垫背。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草人被毁之后,江昭良的疯病隔天便不再犯了,除去有些憔悴之外,并无其余大碍,崔玥已经在悉心调养了。
倒是皇帝气怒,连着三天的常朝会,都在丝毫不留情面的痛斥岐疆的厌胜之术,称其遗骸大汤,于是乎命令陆颜冬将抓起来准备驱逐的边蛮人直接斩死。
南塘街和青园街的十字口,尖叫声和血气久聚不散,各家各户闭门不出,但见那刀下滚落的人头堆成小山,流出的鲜血足足蔓延半里。
巡城兵三百人,拿着清水扫帚,刷了三天才恢复原样。
只是空气中的骚腥味不去,好在昨夜一场暴雨,已经稀释了许多。
*
这日退了常朝会,江淮随着邓回往台阶下走,后者瞧着这阴沉的天,烦躁道:“该死的,这是又要下雨了,今年夏天的雨水怎么这么充足。”
江淮好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邓回叹气:“还不是我这寒腿,一到雨天就疼。”
江淮伸手指了一下太医署的方向:“去太医署,叫崔玥帮你行几针,虽不能针到病除,但能消些痛的。”顿了顿,继续笑道,“崔十三针。”
“崔太医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
不知何时,宁容左走了过来和他们并肩。
邓回一愣,连忙拱手道:“四殿下。”
江淮也面色如常的行礼:“给殿下请安。”
宁容左倒是没多磨蹭,只是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唇,快步走了。
邓回看的莫名其妙:“四殿下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江淮知道,他这样肯定是通州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只是不知道他要下手的人是谁,心里面跟火烤一样,万一这人一个心胸狭窄,报复自己怎么办。
但邓回面前,她也只是淡淡道:“可能是没睡好吧。”
邓回也没往心里去,两人一同到佛门前,江淮准备提前下职,顺便把站在佛门之下守卫宫禁的江歇一同带了回去。
*
马车压着雨水到了侯府,江淮先行下车,瞧着那荒凉的街道,完全没了素日的繁华,怕是前几天的大开杀戒吓到了长安的百姓,皇上也实在是冲动了。
回身,淡淡道:“老三。”
话音落了,江歇也从马车里面跳了下来。
他从前天开始就已经继续入宫上职了,通州此行让他重病了一场,到现在还有些咳嗽,清俊的脸上满是憔悴,眼底还存着细微的乌青,低低道:“这么快就到了。”
江淮挥手,北堂牵着马去安顿。
她瞧着江歇那萎靡不振的样子,蹙眉道:“怎么?陆颜冬还是不理你?”
江歇在佛门之下站了一早上,现下是浑身酸痛,晃了晃肩膀,疲惫道:“不理我?她若是不理我,说明她还出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好像一直在躲我。”
“躲你?”江淮道,“躲你做什么?”
江歇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
江淮挑眉,和他一起去了慈心居。
慕容葏正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旁边坐着苏绾,她今日的精神倒是不错,尤其是华服艳妆加身之后,整个人璀璨如明珠,再厚的风尘都无法遮盖。
饮半城也在,她摆弄着袖子上的虞美人花样不曾抬头,而江檀撑着小小的身子伏在木几上,正在认真的看书。
这份祥和在那两人进来之后,依旧继续着。
慕容葏抬眼,淡淡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这么快就下职了?”转头看向江淮,“你不是要忙活太后的赏花宴吗?怎么?不办了?”
江淮坐在绿真拿来的椅子上,应道:“办。”拿起热茶来呷了一口,“只是皇上说我身子不好,今天就让礼部和长青阁一起忙活了,叫我歇一年。”
慕容葏点头,又看向江歇,那人几乎瘫在了椅子上。
“这小子怎么也跟你一起回来了?”她问道。
江淮瞥他一眼,颇有些无语:“这样心不在焉的,倒不如不去。”
慕容葏道了句风凉话:“硬挺着病去上职,怎么?人家不领情?”
江淮也拿出亲姐姐的态度来,鄙夷道:“别说领他的情了,就是他的人,陆颜冬都不想看。”用下巴挑了挑江歇,“这不,伤情呢。”
苏绾捧着脸抬眼,疑惑道:“怎么了?好好的,陆颜冬怎么不理你了?”
江歇和这个小嫂子的一向关系不错,见她开言,才瘪嘴道:“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不理我了?”茫然回头,“难不成我去通州的这一个月,她移情别恋了?”
苏绾撇嘴:“你以为人人都跟穆雎似的啊。”
江淮闻言,虽想反驳,但想了几秒,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毕竟穆雎最开始的确是冲着郭凛来的,到头来也的确和黎泾阳跑了,说是移情别恋,虽然有些夸张的部分,倒也没什么错。
江歇听完,愁容满面:“那她既然专情,为什么不见我?”
苏绾又撇嘴:“你以为人人都跟高阳王似的啊。”
江淮听这话,又觉得没办法反驳。
高阳王身为先帝七子,年过三十了还没有成亲,多年的守身如玉,换来个专情痴情的名号。
长安传言,说他曾对一女子许过承诺,所以才终生不娶。
江淮回头看着那个传言中的女子。
饮半城并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只是在不屑轻笑。
而江歇早已经被苏绾弄得恼火:“小嫂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苏绾黝黑的眼珠骨碌一转,无辜道:“你吼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陆颜冬,她怎么想的我如何知道。”顿了顿,“你要是想知道,就直接去找她啊。”
江歇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