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醒来的时候,方至寅时,天还没亮,不过雨已经停了。
他怀里空荡荡的,徒留着杜鹃花香,不安的转头,发现苏绾正坐在不远处的花桌前。
那人穿着白色的绸制寝衣,露出干净的脖颈,亦如花瓶的光滑弧面,定眼一瞧,柔嫩的肌肤上满是欢爱后的痕迹,红如花瓣落上头。
江璟半撑着身子,带着困倦的沙哑:‘“苏绾。”
那人被他的话音吓了一跳,惊慌之下,手里的毛笔掉在地上,摔出一道黑色的痕迹来,同时,她转过身,对上江璟的视线,满脑子登时斥满了两人欢爱时的画面,有些面红耳赤,低低道:“你醒了。”
江璟看见她手里的白纸,上面的字迹还没干,不必细瞧就知道是什么,他眼底的冷意翻涌上来,掀开被子想要下地。
苏绾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背过身去:“穿裤子!”
江璟微怔,低头瞧着自己那还在歇息的雄伟,大敞四开的坐了坐,然后扯过被子拢在腰间,这才下地夺过那张纸来,看也不看就撕了。
苏绾听到撕纸的声音,别扭的转过头来,惊愕道:“你干什么!”
江璟坐在旁边,喝了杯冷茶:“我不收。”
苏绾咬唇:“你胡说,你明明答应了!”
江璟耍无赖的样子和江淮一模一样,遂正经道:“我说我会考虑。”
苏绾眸中露出一丝希冀:“那你考虑了吗?”
“考虑了。”
“然后呢?”
“我不收。”
苏绾被他气得胸闷的厉害,负气道:“你必须得收!”说罢,弯腰捡起地上的毛笔,又从那叠纸上取过一张,“我再写一张!”
江璟面无表情,直接扯过来又撕了:“我不收。”
苏绾被逼的满脸红通,气恼上头,又拿过一张来认真的写着。
江璟故技重施,双手前后施力,那张纸再次化为残片。
苏绾不说话,委屈的眼泪亦如雨下,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于是乎,她一张一张的写着,江璟一张一张的撕着,不多时便遍地纸骸,好像腾云一般。
终于,到了最后一张。
江璟再要撕,苏绾拍桌而起,指着他的鼻子,严厉道:“你敢撕!”
江璟动作停住,对视着她通红的眼,却不敢再撕。
但是这张不能留。
两秒后,他把那张纸塞进了嘴里。
苏绾看的莫名其妙,泪水卡在眼眶里,犹如打转的珍珠,迟疑了一下,这才低声埋怨道:“你做什么,还不快吐出来。”
江璟忽然也发了孩子气,死活不吐,拿起未喝完的凉茶一饮而尽,硬是把那张白纸给吃进了肚子里,那涩意划过嗓子,他忍不住咳嗽几声。
苏绾蹙眉,切齿道:“我还有新的!”
江璟一把拽住她的手,脸色极其难看:“别,我吃不下了。”
苏绾有些忍俊不禁,回头,脸色又瞬间极红,别过头去:“穿裤子。”
江璟这才发现腰间的被子不见了,怪不得屁股蛋上凉飕飕的,他松开苏绾,把它拿过来像裙子一样围在下身,尴尬道:“不好意思。”
苏绾被他这么一出,稍微消了消火,也不想再写什么合离书。
感情亦是脆弱的,它不会因为一张庚帖而永眷百年,也不会因为一张合离书就分崩离析。
她和江璟的婚姻已是名存实亡,而正如他所说,既是国婚,又如何合离,遂道:“江璟,你不收可以,但我还是会搬出去住。”
江璟冷眼诘问:“搬去哪儿?”
苏绾坐回床上,那单薄的床单有些微潮,方才两人在上面翻云又覆雨,互相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在其中,眸光复杂,低下了头:“这你不用担心,君幸已经帮我找好宅子了,冬初就能搬过去。”
江璟道:“这驸马府不好吗?”
苏绾抬眼:“太冷了。”
江璟不去争辩冷热的问题,厚脸皮道:“我和你一起搬。”
苏绾有些无奈,不再说话,亦是烦了他的纠缠。
说实话,若是半年前,江璟的纠缠是自己日夜奢求的事情,如今,心灰意冷之后,她再不想看见他,一见到这张脸,痛苦的回忆便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淹没。
江璟虽然迟钝,却不是不懂,他知道苏绾心内的隔阂极深,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填平的,但眼下,他还是做不到低头认错的程度。
在心里狠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低低开口:“苏绾,我……”
“你走吧。”
苏绾截住他的话,什么都不想听。
江璟眼珠微颤,他不想离开,却没有理由,于是再次将苏绾抵在床上,那人惊呼一声,用手肘撑着他宽厚的胸膛,紧张道:“你做什么?”
江璟到底是个大老粗,简单道:“做你。”
苏绾仍没有脸红,眉间蹙起:“不行。”
江璟神情冷淡,低头埋进她的脖颈处:“再给我一次。”说罢,一只火热的大手直接探进苏绾的腿间,寻到柔软之处,触上,却听她痛苦的闷哼。
抬头,他不解道:“你怎么了?”几秒后,试探性的恍然道,“那处疼?”
苏绾咬唇,眸间微露怨恨:“你永远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江璟心下颠簸,他早该考虑到的,本想开口道歉,但一对上苏绾的眼睛,他身为男人的自尊便拔地而起,他自知不如三弟,没办法向任何人低头。
狠狠的吻住苏绾的唇,一顿开城劫掠后,江璟合衣离去。
苏绾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缓缓干涸,她盯着那冰冷漆黑的房屋顶,眼下万籁俱寂,一切平息之后,欢爱带来的疲惫攀上四肢,像是枷锁。
“江璟。”她捂着胸口呢喃道:“我好像,真的对你没感觉了。”
话音落了,花桌上的火烛也嗖的灭了。
……
江璟站在外面,闻得这句话,觉得面前的门有上百米厚,他便是拼劲全身力气也推不开分毫,连夜奔袭的酸楚也越来越明晰,只觉得虚脱。
他拖着身子往出走,犹如离魂,胃里也开始抽痛。
过小厅,至正房门前。
伸手推开,有微弱的光线映了进来。
天都黎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