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侍卫燃起了巨大的篝火,众人都聚在了大营前方,不出意外,连抢带抓的叶颂夺得了第一名,皇帝甚喜,将那壶极品的屠苏酒赏给她。
一行人玩闹了一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皇帝嫌帐里面太闷太暗,便叫人拿了许多极厚的软垫出来,大家也就围着篝火坐成了一个圈儿,随行的孟满从成堆的战利品里取了牲畜处理了,洒了盐巴架在火上,开始露天夜宴。
女眷们都在帐内歇息,这些人倒也不必拘束,更不把江淮和叶颂当成女子,甚至更加开放,唯独崔玥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不快道:“粗鲁。”
宁容左甩了屁股坐在江淮旁边,整理了一下衣摆,瞧着那人被火光映的昏黄的侧脸,低声道:“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那陷阱的事情,他们几人都心照不宣,谁也没和皇帝通禀,江淮闻听这人的关心,心下冷静甚如死水:“今日多谢了。”
宁容左垂眸,冗长的睫毛上停着火光,好像一片秋末的枫叶。
叶颂从旁边走了过来,将他挤的远些,冷着脸把那壶屠苏酒递给江淮,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酒杯来,说道:“说话算话。”
江淮挑眉,也不推拒,拿过酒杯抬着。
叶颂倒也能屈能伸,给她倒了一杯,炽烈的酒气钻进鼻子,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微眯着眼睛,见江淮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然后仰头将那酒一饮而尽。
“不辣吗?”她试探性道。
江淮眼中清明,把剩下的一滴残酒抹到她的唇上:“你尝尝。”
叶颂躲着,伸舌头舔了一下,登时呸呸呸起来。
皇帝坐在篝火的对面,正和慕容秋并李侃元说话,瞧见叶颂的样子,问道:“云安,怎么了?可是那酒太辣了?”
叶颂苦着脸点头,看的众人发笑。
旭王淡淡道:“不是号称中原第一巾帼吗?怎的一杯酒都喝不了。”
叶颂冷屑道:“喝酒会误了军令的,你只在京中享福,哪里知道军中的规矩。”
旭王笑了两声,叫人撕条鹿肉递给她。
叶颂接过那温热的盘子,闻着那肉香,便咬了一大口。
崔玥笑道:“不愧是巾帼。”
众人闻声又是一阵哄笑,片刻都各说各的了。
江淮再饮了一杯酒,接过侍卫递来的盘子,瞧着上面的兔子腿,攥着白骨的位置,拿起来啃了一口,登时满口流香,那肉质极其滑嫩,但实在是太烫了。
叶颂见她烫的一嘶,欢愉一笑。
江淮斜睨着她,恍然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徐丹鸿,不过较起死去的那人,叶颂的身上多了几分赤诚,生于皇室的公主,难得在生于腥风血雨间,还能保有如此纯粹。
兴许是今日的悬命之险,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些,叶颂见她看自己直出神,蹙眉道:“你看我干什么?”
江淮懒散的拽回视线,没再说话。
“父皇!父皇!”
长泽从身后的帐子里面跑了出来,坐在皇帝旁边,那人见她开心,也不多指责她的不规矩,遂笑道:“怎么了?”
长泽兴奋道:“我方才在里面写了好多的口令,和母后她们玩儿得可开心了。”拽了拽旭王,“我这有新的,咱们玩吧!”
旭王对这个皇妹还是颇多疼爱的,遂道:“怎么玩?”
长泽道:“很简单,我倒一杯酒,从大哥你这儿往下传。”再拿一个新的酒杯扣在面前,执筷敲了敲,声音清脆,“我闭着眼睛敲这个杯子,停手之后,那酒杯在谁手里,谁就把这杯酒喝了,再选一张纸条,把上面的口令念出来。”
宁容左挑眉:“还真是简单。”
长泽对皇帝撒娇:“父皇,咱们玩吧!”
皇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招手让大家坐的齐一些:“那开始吧。”
长泽笑嘻嘻的点头,倒好一杯酒塞在旭王的手里,然后闭上眼睛:“那我可开始了!”说罢,用筷子飞快的敲着那个酒杯,好像是击鼓一般。
众人也来了兴趣,传得飞快,可也奇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手稳得骇人,一圈儿传下来,竟一滴酒液也没有洒出去,仍是热滚滚的。
忽的,敲杯声停。
大家聚集视线过来,原是宁容左。
那人二话没说,将杯中的酒喝了,再从长泽拿来的纸条里面取了一个,展开来:“原是绕口令啊。”
随即清了清嗓子,念道:“季姬寂,集鸡,鸡即棘鸡,棘鸡饥叽,季姬及箕稷济鸡,鸡既济,跻姬笈,季姬忌,急咭鸡,鸡急,继圾几,季姬急,即籍箕击鸡,箕疾击几伎,伎即齑,鸡叽集几基,季姬急极屐击鸡,鸡既殛,季姬激,即记。”
他一口气念下来,一个音调也没念错,听的众人都目瞪口呆。
一旁的叶颂更是唏嘘不已,直说他有两条舌头。
长泽也没想到自家哥哥口条这么顺,便继续游戏,这回,酒杯停在了恒王手里。
那人喝了酒,取了纸条,捻开来一看,只觉得头疼,在众人的催促下,他这才为难的念道:“于瑜……欲……渔,遇余……于寓,语……余,余欲……渔于……驴……”
气氛死寂两秒,随后哄然大笑。
众人的眼泪都被他逼出来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蹦出一个驴来。
恒王脸色铁青,每次玩游戏,都是自己最次。
长泽又倒了一杯酒给他,美名其曰:念不下来的惩罚。
结果第三轮,又是恒王。
那人在众人的嬉笑中喝了酒,一脸的吃瘪,心道我今天也没踩狗屎啊。
“匹……屁!”
“……”
“……”
“啊哈哈哈哈——”
众人再次发出无情的嘲笑,好像涨起来的潮水。
恒王在那欢朗的笑声中低下头去,欲哭无泪,倒是长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以为是安慰,谁知道那丫头给他递了一杯作为惩罚的酒来。
崔玥在旁边笑的直咳嗽,瞥眼江淮,那人倒是一脸淡漠。
她顺着江淮的视线看过去。
透过篝火,瞧见后面的皇帝。
那人在和慕容秋说话。
面色同样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