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春场狩猎的最后一日。
因着昨夜猛虎突袭的事情,皇帝想要宽慰众人的心,便不叫大家再进入林中狩猎,寻思弄些新花样。
正好此次春场的大营设立在一处断壁旁,遂叫人在上面弄了机关,放了两条极长的铁链下来,一直垂在地上。
清晨料峭,吹得那铁链摇晃个不停,众人也聚了过来,叶颂抬头瞧了瞧,这处断崖倒是光滑,鲜有落脚的地方,而且不低,足有十五丈还多。
皇帝笑道:“从前先帝在时,带着我们一行兄弟狩猎,都要用这个作为结束,算是个规矩吧。”一指崖顶机关上的红绸挽成的花,“那便是最后的红彩!”
江淮被那冷风吹得微眯眼,便稍微侧了下身,抬头,正好和慕容秋对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锋,遂又错开。
随后,众后生都开始摩拳擦掌,想要讨这个红彩。
“哎?”恒王在身后喊道,“慕容华呢?”
大家将视线挪过去,只见旭王不紧不慢道:“昨天吓坏了,帐里躺着呢。”
恒王闻言,冷笑一声,要不是慕容秋在场,就要把废物二字说出口了。
不过一个慕容华算不了什么,大家戏谑几句也就罢了,转回身,宁容左对恒王笑道:“二哥,咱们两个先来试试。”
恒王面露鄙夷,本想拒绝,但大家都在看着,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接过侍卫递来的布条缠在手上,免得到时候擦伤手掌,随即走到崖壁之下。
宁容左也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那铁链,当真是冰凉刺骨。
叶颂在后面兴奋道:“我来喊开始!”
皇帝见势,笑了笑:“好。”
叶颂眼中似有星辰闪耀:“你们两个,准备好了没有!”
宁容左瞥眼恒王,那人不快道:“好了!”
“开始!”
叶颂的话音未落,就见恒王手拽铁链,脚蹬崖壁,蹭的攀了上去,好像成了精的蜘蛛,看的众人憋笑个不停。
宁容左到底是比他灵活,三两下便追了上去,好像疾冲的飞燕,到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横踢崖壁,故意撞到恒王那边,又在那人气怒的表情中狡黠发笑:“二哥,我就不等你了!”
恒王被这么一撞,下意识的手脚并用缠住锁链,看上去像极了挂在树枝上的虫茧,狠啐了宁容左:“去你的!”
宁容左又笑了两声,脚蹬住一块凸石,借着手拽锁链的力轻巧往上,直接抓住那用来挂铁链的机关上的绸花,顺势攀住崖顶,跃了上去。
“明王殿下赢了!”
叶颂在下面笑着大喊。
宁容左扬了扬那绸花,再次系回机关之上,转身顺着那崖壁左边的一条比较崎岖的石梯走下来,而瞥眼恒王,那人挂了几秒,嗖的滑了下去。
只不过这崖壁实在有些高,恒王落地之际双脚一瞬被震麻,顺势坐在了地上,揉着屁股扶着崖壁起身,抬头瞧了瞧,心道要是从上面摔下来,不死也残。
宁容左动作很快,下来走到他身边笑道:“二哥,承让了啊。”
恒王推了他一下,一瘸一拐的上旁边歇着去了。
随后,被挑起兴致的众人纷纷交手,甚至慕容秋和李侃元还来了一场,激烈的追逐之下,很快就只剩江淮和旭王。
叶颂从那崖壁上不情不愿的滑下来,她倒是聪明,快落地时踢了那崖壁一下,这便减少了许多冲击力,不至于像恒王那么狼狈。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瞧着左边从石阶上走下来的李子尘,一双眼睛里斥满了不服气,心道这人的轻功居然这么好,自己根本追不上。
慕容秋笑着安慰她两句,随后看向江淮:“君幸,就剩你和旭王了。”
后者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伸手扥了扥那铁链,回头笑道:“御侍大人,赏个脸吧。”说着,往自己的手上缠着布条。
江淮自诩轻功不错,早就想试试了,遂阔步走过去,将那铁链抄在手里,用力的上下一甩,直磕的崖壁掉下石屑,像小雨一般洒下。
众人轻笑,都看着江淮不快的摇着头,唯独叶颂瞥了一下那崖顶,却是脸色微变,那细密而高耸的杂草后,好像有人影闪过,不过也只是一刹那。
她心下悬起,又见江淮用力的拽了拽那铁链,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慕容秋,昨天她亲眼见这人把江淮推向虎口,而此刻,这人更是眸光深邃,表情十分慎重。
又看了一眼皇帝,这人前眺的目光确实有些复杂。
叶颂觉得不对劲儿,心内猛地滋生出一抹不安来,直接唤道:“江淮!”
那人回头,众人也回头。
叶颂被这他们这样看着,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咬咬牙,心道自己还欠江淮一条命呢,于是皱眉道:“让我来!我方才输了!我不服!”
慕容秋双眼微眯,目光化刀。
皇帝见势,和李侃元对视一眼,那人笑道:“公主,若您不甘心输给我的小儿子,待会儿再来一局也无妨,这局单是御侍大人和殿下的。”
叶颂嘴上功夫不比手脚功夫,一下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和不远处的江淮目光交接,两秒后,有些为难的点了下头。
江淮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转身道:“殿下,我可不让。”
旭王笑意甚浓,话里有话:“无妨,大人日后也没机会让了。”
江淮微敛眼中的笑意,眉蹙谨慎。
正当她再次攥住那铁链,蓄势待发的时候,忽听叶颂又喊:“江淮!”
她又无可奈何的回头,瞧见被众人注视下的叶颂举着手里的布条,高喊道:“你的手还没缠布条呢!会受伤的!”
恒王在一旁接茬:“公主不必担心,她那双手下油锅都不变色。”
叶颂充耳不闻,继续瞪着江淮。
那人见她欲言又止,视线扫过众人脸上的不耐烦,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在前,淡淡道:“有劳公主了。”
叶颂咬着嘴唇,帮她的手缠好布条,临了,还不着痕迹的捏了一下她的掌心。
江淮自然感觉到了,微一蹙眉,脑海里闪过叶颂那古怪举动和表情,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周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稠密起来,抬头,轻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