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太为了表示诚意,到七月初十那天,特意吩咐叶锦辉姐妹,“都穿上新衣裳,我带你们去金家玩。”
“阿娘和二婶不去吗?”叶锦辉状做无意地问道。
叶老太太的脸猛然沉了下来,“菩萨托梦,这事可不是顽的,你阿娘自要留在家里将那经书抄完才行。”
老太太还在在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将叶大太太仍拘在家里抄经书,就表示杨氏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了呢。
叶锦辉点头,“我也帮阿娘抄了好几卷经书了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却仍犹豫着,若是沈氏和林氏都去金家,她那可怜的侄女心里可不就更难受?
本来站在门外的叶二太太满面春风地进来了,“母亲,我把五芳斋这个月的分红给你送过来了!”说着示意跟着的玉英将两张一百两银票递给了叶老太太。玉秀背叛了她,她便新提了玉英,可惜是新人,又怕重蹈玉秀之老路,特意一上来就让她帮着自己管钱财,更预备着寻机会让她和玉秀在叶二老爷那里争宠。
叶二太太刚好掐着这个点过来,自然是是希望能去金家应酬之意。
自打钱将军入京,很多人家开始主动疏远叶家,叶家女眷几乎有大半年的时候没有出入泉州大户人家举行的宴会了,叶二太太手里的生意难免受了不少影响,特别是餐饮,几乎无人问津,叶二太太心里难免有些着急。
五芳斋本以粽子为主,端午前后才是旺季,进入七月,生意本该是不景气的时候,但是叶二太太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所以也就不在乎多赔进这二百两银子了。
叶老太太看到银子果然很高兴,“婶母和母亲几无差别,老二家的,你就帮着你大嫂一起将那经书早日抄完吧!”
她自然明白二媳妇这会儿过来的目的,可若只让她一个人去,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她为了侄女磨搓大媳妇?倒不如坐实了抄经书是为没出世的孙子祈福的名声。
叶二太太听了这话,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氏这个贱人,怎配让她这个隔了房头的婶母给她那妾生子祈福?凭她,也配!
叶老太太的话,几没让她鼻孔生烟,可面上,却一副热心十足的模样,“唉,我早想着要帮忙了,可惜我自小也没念多少书,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抄经书只怕也是鬼画符,也不知菩萨会不会怪罪。”
凡但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更敬畏神灵一些,老太太一听二媳媳将抄经书比成鬼画符,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那你就好好在家照顾老二吧,他也快下场了。”
叶二太太算准了老太太要发恼,忙陪笑道:“五芳斋那边,生意有些不景气,媳妇还要抽空过去看看才能放心。”
叶老太太一听叶二太太提起银子,火气消了一半,挥手道:“天热得厉害,一出去一身汗,你若有事,就早些去忙吧。”说完又吩咐叶锦辉姐妹,“天怪热的,你们俩就不跟我挤一辆马车了。”
原本她还想提点两个孙女几句去别人家赴宴需要注意的事情,经叶二太太这么一打岔,叶老太太这份心不觉就淡了,直接让两个女孩坐另一辆马车,她那辆车上只坐了李二姑娘。
叶锦辉听了这话,便不慌不忙地吩咐白芷道:“将收拾好的衣裳带上。”之前她本还有些担心叶老太太会让她们几个小姑娘和她老人家同坐一辆马车,加上老太太原本要带的下人,只怕马车上面根本没有白芷下脚的地方,现在倒是方便了不少。
叶二太太听了这话,也很高兴,“就把我坐的那辆马车均出来,给两个姑娘坐罢,我坐轿子就行了,五芳斋又不远。”这是叶锦月第一次外出在人前亮相,叶二太太自然想将最好的全部给女儿。
叶锦月今天不仅穿了艳丽的石榴裙,戴了一副红宝石头面,甚至在鞋上镶了几颗莲子大小的南珠,端的富丽堂皇。
叶老太太看一眼叶锦月,冷声道:“穷人有不得,有了了不得。还不赶快去给我换了!”叶家才失了千户一职,遭受多方打压,只有老二家那个笨娘儿们才唆使着孩子如此张狂!
叶锦月毕竟年纪还小,闻言差一点没哭出声来,叶老太太脸色越发不好看,“敢哭,你今天就不用去了!”
丁香赶紧拉着叶锦月进去,将红宝石头面取了下来,换了几朵时兴的头花上去。
叶锦月仍嘟着嘴,“阿娘知道我要赴金家的宴会,特意去银楼里打的呢。”
丁香只得干干地劝道:“大姑娘只梳了头发,连花都有呢。您这头花也是太太特意让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最流行的样子,去了准能吸引得那些小姑娘们全往您头上瞧。”
叶锦月这才罢了。
结果这么一耽搁,她们到金家的时间就迟了一些,大部分人已经到了。
金家倒是十分给叶老太太面子,由金太太亲自迎了上来,朗声笑道:“我们家老太太正念叨着哪。”说完又放低了声音,“刘太太到得早,跟好多人说了,您今天必定不会过来。”
叶老太太也放低了声音,“她就想让咱们两家斗起来,好捡现成的便宜呢。”
金太太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密,“这不,一下子不被您老给识破了!”
叶老太太摆手,“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罢着事哪。”说着特意看了刘太太一眼。
刘太太却一脸自然和叶老太太打招呼,“怎么就您一个人过来了,两个媳妇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叶老太太心里恨得紧,面上却风轻云淡地笑了起来,“老大家的一直不爱应酬,身子骨也不好,偏又心善得紧,帮老大那还没出世的孩子抄经书去了;老二家的,一直忙生意上事,又有好几个孩子要操心,忙得脚不沾地,连请安我都让她省了,哪能让她在跟前伺侯。”
刘太太就装模做样地去拉李二姑娘的手,“您这外孙女,越长越标致了,一看就是个才女。”
李家本就是靠着搭上钱家做军中粮食生意的暴发户,李二姑娘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何来才女一说?
叶老太太干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外孙女毕竟隔了一辈呢,倒是叶二老爷,秋里必定能荣获桂冠。”金太太圆场道。
叶老太太未免要谦虚几句,“他那名声,还不是大伙捧出来的,必得考了才知道了,我这个当娘的,自是日日念佛,希望他能中。”说完又望着叶锦辉和叶锦月道:“我娘家虽是书香门第,但叶家毕竟靠军功起家,就是姑娘们也全充男儿在教养,哪里读过什么书,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叶家姑娘也有了才女这种美名,罢了,我以后少不得给她们请个女先生才好。诸位若有合适人选,不防推荐一个给我。”
叶老爷子早在商量着,要给叶锦辉姐妹请个先生了,叶老太太舍不得束脩,才一直耽误了下来,如今被人一激,便想着要扳回一城。
刘太太再也想不到,叶老太太这么痛快地承认了叶家姑娘没读过书,可她这种坦然,倒显得自己别有用了。
“若要请先生,我给老太太推荐一个人选如何?”姚太太笑道。
难道这是刘太太和姚太太做的局?姚家难道是想在自己家里安插奸细?
可姚太太又是叶锦辉未来的婆婆,根本不好拒绝。
叶老太太眼皮猛地一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姚太太推荐的人,必定是好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