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蔡彬并不知此事,应该与他无干”。
当日蔡彬是这么说的,赵文振也没有看出蔡彬是不是说谎,但看其反应,应真是不知的。
陆子玉表情诧异,不知赵文振如何这般相信蔡彬。
“明诚兄怎么......”。
赵文振摆了摆手:“小陆,我查过此事,与蔡彬关系不大,但也不是完全相信他,你现在既已无事,就不说此事了,眼下还是谈谈如何利用好大德成的名声”。
初雪总是不久,太阳一晒便渗渗消融起来,房檐瓦末挂起了珠帘,不一阵便叮叮当当的,俗话说下雪不冷,消雪冷,门缝里吹进来的风让陆子玉身子一紧,缩了缩肩膀,在看赵文振更是不堪。
这不是赵文振体弱,原是因为他宅府里早就生了火,一时入这清冷之地难免空冷。
“明诚兄稍待,此事牵扯甚广,三言两语也说不完,我去弄盆火来,再弄些吃食,岂不美哉?”。
说着起身便要去,赵文振拉住胳膊:“小陆,你这里既禁生明火,那就不要生了,省的上行下效,再出了乱子”。
陆子玉笑道:“不妨事,冻坏了你,嫂子问起来要我怎么说?其他人定不敢生火”。
赵文振笑容一敛:“欲行商天下,必不可再如往日行事由心,凡事得有个章度,商之道,虽不同于治国,但也有相通之处,定了制度,你就最应该遵守,不然谈何御下?谈何行商天下?这泱泱之地,你要一个人去盯着吗?”。
见赵文振如此认真,陆子玉神情一肃,自己本无他意,只是怕冻着赵文振而已。
“德成谨记”。
如此只招人备了些许吃食,以热水温酒,相坐而谈。
赵文振道:“以如今大德成的名声,要在各地开设布庄,生意定不会差,只是各地多有久居布商,大德成开设布行,必然与其冲突,各处设障怕是要疲于应付,只怕他们联合起来,就更不利了”。
陆家说起来涉足织造,也只二十余年,除在江州之外,其他州县并无布行,真要各处开设,遇到的阻力想是不小。
“明诚兄此言甚是,先前我让老掌柜清算我陆家资产,虽数目不少,但要在各州县开设布行也有些吃紧,再者开设布行定要有人撑持,我陆家各处掌柜都是从伙计里培养,只是能成掌柜,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难遇商才啊”。
赵文振点了点头,陆子玉所虑之事,也是关键,就算开了各州县布行,没有可靠之人管理,那也是白费钱财。
“小陆,你有没有想过从他处招揽有商才的人作为掌柜人选?”。
“从他处招揽?”。
陆子玉表情疑惑,掌柜甚是重要,其人员选定也是商家大事,虽不定维亲认之,也需得知根知底,方能安心,从外出招揽,不是没人想过,只是多以惨局收场,实为商家大忌。
“明诚兄,从他处招揽恐弊大于利,再说我又怎能安心交与”。
陆子玉做此反应,赵文振自是理解,现有的商业体系都是如此,但他所知的要比陆子玉多些,前世虽不修商学,听见的看见的也不少,任亲信熟知之人是安心,但这样的人有商才者几人?
“小陆啊,你觉得皇帝的生意比你的如何?”。
“皇帝的生意?明诚此言何意?”。
“大梁不就是皇帝的生意吗?我等皆是为皇帝打工之人,只是这生意要复杂的多,还有辽金这等对手想要吞并,如此,乡试为何?不就是选拔能治世之才,这和你选掌柜有什么分别,这些可也是外人啊”。
陆子玉糊里糊涂,看了赵文振几眼,似觉得有些道理,又觉无甚道理,治国岂是我等小商也比,但单说这选才,却是一样。
“明诚兄之意,是想如乡试一般,从万人中选才?”。
“正是”。
陆子玉略微沉吟,道:“乡试有朝廷主持,世间学子尽知,我这要弄怕是没有这等声势”。
赵文振哂笑道:“你胃口有多大?这就像让世间想从商道者来试,有百人也就不错了,至少比你陆家的伙计多吧”。
“再说,要想做大做强,光指着布匹一桩也不行”。
对此,陆子玉深有感触,陆家涉织造来,发展有限,近几年更是没有超出往年的盈利,如今百姓多有食不饱者,三四年能换一身衣服就不错了,有些农家的孩子长到十五六岁也没有穿过新衣服,多是父母旧衣改的。
赵文振说到这顿了顿,也觉有些饿了,吃了起来,这些事说到底还要陆子玉来做,自己也只是提出一个想法,真要他做他也没有把握。
再说自己军器司还有事,蔡彬又盯着自己,真要参合其中难免会垢人把柄,到时候又是头疼的事。
相酌几杯,陆子玉拿出一袋金银来:“明诚兄,这是你的那份”。
赵文振看了一眼,道:“这些你拿着吧,就当我是入股了”。
“入股可是要合伙之意啊?”。
赵文振点头笑道:“正是此意,怎么你不允?”。
陆子玉摆了摆手,身子向后退了退:“没有没有,我求之不得,只是觉得明诚兄说的这些词都没听过,甚是新奇”。
赵文振微微一滞,旋即笑道:“平日里你也该多读些书,这不都是书上的词嘛”。
“书上有这词?”。
陆子玉表情疑惑的看着赵文振,这让赵文振心上一紧。
“有啊,怎么没有,货殖要略里就有入股之说”。
“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我看见书就犯困,读不了,不然我也去文举入仕了”。
两人相视一笑,昔日江州有间书院上学时,陆子玉常坐于赵文振身后,知乎者也背不了三句,便倒头睡去,亏的赵文振身量高,贾夫子坐于岸看不见,但常是如此难免有被发现的时候,结局就是陆老爷领着陆子玉回去管教。
两人又说了许久,直到听不见屋檐滴水,掌灯时赵文振才离去,月色皎皎,檐下冰凌闪闪发亮,未来得及今日融化的雪,又和融化的雪冻在一起,踩踏而过,一片清脆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