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阁中羌管悠悠,大厅里红袍女妖娆的扭动着身肢,这种时刻他的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
可能是自己想的太坏了,大梁和辽金已经联姻,至少不会再在锦州作乱,而齐王是不是私铸坊背后的黑手一切似乎已经明了,但宣和陛下没有任何的动作。
赵文振可不认为这位陛下不知道此事,十年前的和亲,这次的联姻,目的只有一个,只为换来大梁的和平,而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又怎能因为私铸之事就被打破。
有蔡文为这件事给个说法已经足够了。
夜晚的温爽的清风拂过面庞,黑暗中赵文振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略显冰冷的道:“出来吧”
长街上除了随风摇动的灯笼没有一点动静,但他的声音又异常的坚定,一个黑影从街角闪了出来,悄无声息,好像一直在那里。
“跟了很久了吧,谁派你来的?蔡彬还是齐王?”
对于出现的黑影,赵文振丝毫没有慌张,慢慢的转过身体,看着罩在黑袍里的大汉,悠悠问道。
黑袍大汉似乎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黑袍下寒光一闪,赫然已是长刀在握。
沉重的脚步声向赵文振靠近,一个沙哑,近乎地狱里传出的声音从黑袍底下透了出来。
“运河北岸你可还记得?”
赵文振盯着向自己靠近的身影,似乎是在回忆,一时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你是吕老大?”
黑袍人狂笑出声:“难得你还记得我…”另一只手将黑袍掲下,纵是光线昏暗,赵文振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已经不是一张人所能拥有的脸,满脸焦灼像是被伸进火里烧过的羊头,没有一根毛发,同样布满烧伤的头皮骇人心魄。
“你没有被烧死?”赵文振清楚的记得,那座木屋在自己眼前烧成灰烬,但眼前的这个人肯定不是鬼魂,惊骇的问出一句,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呵,是啊,你是不是很失望,而今天你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吕老大说出这句话后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这里毕竟是京都街市,夜间巡视的城巡营兵士说不定就会从这里路过,他必须再被人发现前割下赵文振的头,去祭奠自己的弟弟。
吕老大拖着长刀向赵文振劈来,嘴里喊着:“还记得我弟弟吗?你割破了他的肚子,今天我会割下你的头”
赵文振灵巧的躲过,长刀撞击在青砖上,擦出一串火花,赵文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冰冷的说道:“我当时也应该割破你的肚子”
吕老大冷哼一声拖刀再刺,靠着蛮力挥砍而下的长刀毫无章法可言,招式也只是简单的横劈,直刺,这种亡命徒可能有过生死搏斗的经验,但面对有武功的人时,脸上的凶狠和嘴里的怒吼都是徒劳。
赵文振左闪右躲,每次都能险险避过刀刃,对他来说这样的机会不多,而且不可放过,濒临死境的感觉很不爽,但也能让他精神集中,将学到了一招半式施展出来。
数十次的挥砍已经让吕老大彻底失去了耐心,他惊骇的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已经变的像鱼儿一般的滑溜,这也让他更加的愤怒,只是他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
从先前的连劈,到现在已经变成挥出一刀要喘上几口气,赵文振有些失望,早在几日前他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当时以为是私铸坊的事败露,蔡彬或者齐王盯上了自己。
今日特意独自出行,就是为了引诱这人现身,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以前的旧事,想法设法要救父亲的蔡文,和被弹劾的齐王显然没有功夫理自己。
“吕老大,你不该出现的,我以为你是死了的,不过现在……”
“你真的得死了”话说完,赵文振不再躲闪,面上带着一丝微笑,朝着吕老大走近。
就在吕老大挥刀劈砍的瞬间,赵文振下腰,拔刀,刺入。
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吕老大的眼中现出惊恐,配上他那张本就骇人的面孔,恐怖至极。
赵文振缓缓抽出没进吕老大身体里的匕首,一身青衫上血迹斑斑,面色冰冷,只是把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着,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两下。
“第一次没有杀死的人,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你不明白吗?”注定不会得到回答的问话显得像是在自问自答。
“赵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城巡营的兵士巡视过街角,见赵文振站在那里,上前问道。
赵文振微笑道:“在等你们”
“等我们?大人您受伤了?”兵士对赵文振的话有些不解,但看到他青衫上的血迹时惊慌的问着,眼神四下打量,刀已经握在了手中。
赵文振依旧是平淡的说道:“别人的血,跟我来吧,找你们帮忙”
说完也不顾摸不着头脑的兵士,率先往街口里面走去。
当城巡营的兵士看到吕老大的尸体时,都是被惊了一跳,这种模样实在是不多见,不过赵文振杀死这个大汉更加的让人难以置信。
对于赵文振杀人之事并没有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吕家兄弟本来就是作恶多端,在衙门里的案底不少,但每次都罪不至死,被关押一段时间就放了出来,虽然吕老大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但曾经偷东西时被斩断的三根手指足以证明他的身份,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少。
赵文振对于自己能够杀死吕老大一事,归结为运气,而运气这种东西很难在让人问到底。
蔡文最终被判以流刑,对于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流刑跟死刑的区别只是多苟活几日。
流地的苦役他不可能承受的了,再说山长路远,他走不走的到还是个问题。
陛下的仁心对他来说似乎变成了一种折磨,这位位极人臣的老人出发时没有人相送,除了他一直看不惯的儿子,五月的清晨并寒冷,但蔡文身上的暮气显得格外冰凉。
人事多舛,力有时穷,天命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