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梁国丧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辽金之地,主仆二人却是疲于奔命,在无边的暗夜中躲过辽金兵士一轮又一轮追杀。
大梁皇帝的国书并附婚约在十日间快马送到辽金,但辽金王庭中对送大梁公主归国之事争议不下,看似强悍的辽金国,却是由多个部落组成,除了可汗之外,部落的族长权力很大,再加上这任可汗年事渐高,似乎已经少了年轻时的热血,辽金数代要南下的决心渐渐的示弱。
这次联姻之事本就意见不一,可汗以汗令迫之,促成了此事,不想大梁太后薨逝。
这下本来对联姻之事有看法的部落族长有了说话的岔口,硬是咬着不放,可汗虽手握辽金权柄,但大部分的军权都是掌握在各部落手里,这时便有点举棋不定。
安乐公主忽闻皇母薨逝,又喜婚事暂搁,一时间悲喜交加,每日泪流满面,郁郁不欢,可汗曾来劝过一次,也是想着从安乐公主这打开局面。
但见安乐公主这般情景,也只得摇头叹息,从那时起安乐公主的命运似乎已是定局,但安乐公主身边的小侍女这时却是起了心思。
原本想着随安乐公主入辽,再从辽金和大梁的战事入手,报仇的温柠这时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的命运,如果再不走,这辈子怕是回不了大梁了。
更可怕的是,温柠无意间偷听到,辽金的几个部落首领竟有躲位之心,重立可汗,杀大梁公主,起战事,圆辽金南下之宏愿。
一时间心中巨骇,先前的筹谋都忘至脑后,是夜,偷来辽金兵士甲衣两套,急急的跟安乐公主说明了利害,偷摸混出了金帐王庭。
若是早先时候,两人逃跑之事被人发现,也得是第二日有人来送东西之时,只是这时,已经有人起了歹心,虽然温柠偷听到了此事,那些人也已是做了相关的防备,两人逃走不及两个时辰,就被入账查看的侍女发现。
一场风云变幻悄无声息的展开,可汗被杀死在自己的王榻之上,年轻的亲王孛尔铁代可汗之位,对安乐公主发出追杀令。
王庭千里营帐瞬间亮起火光,如无数星辰落在北漠大地之上,马鸣撕叫,战刀撞击声如鼓擂一般,辽金最强壮的战士,勒马先行,誓要将刺杀可汗之人碎尸万段。
可汗被杀,无需过多的渲染,辽金将士对大梁的仇恨像是一股乌云,笼罩在金帐王庭上空,至于事情的真相,掌握话语权的人才有对真相的解释权。
而此时逃出十多里地的主仆二人,并不知道王庭中发生的事,而她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却是背上了刺杀辽金可汗的罪名。
火把从草原的另一端席卷而来,犹如繁星砸落在了地面。
当主仆二两逃到一处村落时,已是天明,身体疲困到了极点,但精神却一点都放松不得。
温柠强撑着身子,扣响了一扇柴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见兵士打扮的两人,有些惶恐,强笑着道:“两位官爷,有什么事吗?”
温柠开口,声音已经是冰冷冷的:“找些水喝”
老人点头如捣蒜,连道:“有有有,两位官爷屋里稍坐”
温柠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朝安乐公主点了点头,两人步入草屋。
这是典型的辽金式民居,只是这里的人并不说辽话,安乐公主读的史书不少,知这里是被辽金侵占的大梁地域,看老人的眼神变的柔和起来。
但也知道言多有失,只是对老人笑了笑,喝了一碗水。
温柠站起身来,对安乐公主到:“先到外面等我,我还有些事问老丈”
她虽掩饰的极好,但瞬间散发出了一丝杀意,还是让安乐公主一惊,再看温柠按在刀柄上的纤手,心下已知温柠欲做何事。
恰在此时,屋里一声小孩清亮的啼哭之声响起,老人有点歉意的向两人欠了欠身子:“我孙子,想是饿醒了”
说完只是站在原地,像是在等这两位官爷的允许才会去照看。
安乐公主往前走了两步,一手按住温柠的手臂,缓声道:“老丈你自去忙吧”
老人行礼而退,进了里屋。
温柠脸上闪过一丝不解,但也不再执意杀了这人,匆匆找了两件普通农家的衣物,丢给安乐公主一件,继续上路。
“公主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杀了那人,要是辽金兵士追来,他定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柠儿,这老人是无辜的,况且还有孙儿需要照顾,我不想为了自己逃命就让其他人因此丧命,即使我安全回到大梁我的良心也会不安”
温柠看了安乐公主一眼,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女人家原本善良的心思在这一刻可能会让两人陷入危局,心中一阵凄然,要是没有发生哪些事,自己大概也是这般吧。
对安乐公主的善良,温柠既感到可笑,又有点酸楚,谁又愿意弄得自己阴狠呢!
对于怎么走能回到大梁,两人都是一脸的迷茫,好在安乐公主读书不少,博闻强记也知道一些两地的特点,反正一直往南走就没错,终能到大梁。
五月的天气,灼灼的热浪裹着全身,连吹来的风都是灼人的温度,在没有树木的草原上更是热的厉害。
一夜未睡,奔逃至此,此时已经不是身体上的疲乏了,一直紧绷的精神到这时也是稍稍的懈怠下来,步子显得愈发沉重。
远处突然出现不高的树丛,两人相视看了一眼,有些苦涩的面上满是喜意。
天可怜见,走进时更是发现了一条很小的溪流,多日的暴晒已经蒸发了许多,阳光照耀下发出明晃晃的一线光亮,细微的水流声像是一种召唤。
两人趴在水边,满足的喝到打嗝,仰面躺倒在树丛中,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从鼻腔里喷出,一时间倦意上涌。
温柠努力的克制着身体和精神双重倦意的侵扰,四下查看着,这里算是一处小高地,再加上有树丛在这里,在这草原上格外的显眼,算不得一处避身之地,但看着无一人的草原,又贪恋起树下的微微凉风,小酣了起来。
不一会,脚下的草地突然抖动起来,温柠忽的睁开了眼睛,极目四望,一队七八人的马队从草线处奔来。
看着明黄色的甲衣,已是知道行踪暴露,后面是一个长约百米的缓坡,这时候就是逃走,也逃不出多少距离就会被追上,想到此处到镇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