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忽有一队火光从辽金营帐中窜出,摇摇晃晃往凹陷处而去。
史候爷闻报,站在城头上,遥视着几百人组成的骑队。
城头上弓箭手箭已经上弓,警惕的看着前方。
“放下吧…”史候爷的声音有些轻松的说道,杨毅面目一凝,有些担心的说道:“侯爷,这队人不知道是不是又是试探…”
史候爷看了杨毅一眼,声音和着微风轻飘飘的传了出来:“不是攻城”
杨毅再看像前方时,只见那数百人的骑队停在了凹陷处,火光中依稀能够看见翻动的铁锹,以及被扬起的泥土。
这时杨毅紧绷的眼皮抬开,轻舒了口气,他在锦州边境也有一年的时间,跟辽金军队的冲突也不是一日两日,很清楚这帮人的习性,今夜没有攻城多半是畏惧那几个铜疙瘩。
“那小子在营帐?”史候爷眼睛看着前方,却是如此问着杨毅。
杨将军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是问的赵文振,拱手回道:“赵大人是在营帐,好像是在跟那几个兵士喝酒,这赵大人胆子还真是不小,当初我第一次杀人时可没这般轻松…”
杨毅说完爽朗的笑了几声,只是从他抽动的眼角还能看出当初第一次杀人时内心的恐惧,只不过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如今再提起时纵使有不舒服,也就是一瞬而已。
“那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即使他掩饰的再隐秘,还是会有破绽,终究是个书生,且有不怕的道理,何况这可不是杀了一个人”
听史候爷这般说,杨毅到吸了口气,这些年自己经历的大小仗可是不少,也未曾斩杀如此多的人。
在杨毅沉吟的时候,史候爷脸上闪过一丝的阴沉,手指轻轻的在城头青砖上敲着。
……
京都皇城宫闱内,宣和皇帝歪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从望子关传来的战书。
“哈哈,好啊”
宣和皇帝笑着坐了起来,手拍了下大腿,马湛在一旁陪笑,凑上前来,为他添了养神的羹汤。
再看后面的内容,宣和皇帝的脸色却是渐渐沉了下来,看完将战书往桌上一扔,冷哼了一声。
马公公被宣和皇帝前后的变化弄的有点不知所措,只是笑着附和,见宣和皇帝脸皮耷拉,又不敢再笑。
“这个史爱卿,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想的也太多了”
见宣和皇帝开口,马公公才舒了口气,好像周围的空气都流动了起来。
“史候爷忠心为国,就是想的多一些也是应该的,陛下应该欣慰才是,若为此事生气,岂不是伤了朝中老人的心”
马公公说着呵呵笑了两声,将刚才添好的汤羹送了过去。
宣和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湛,嗤笑道:“马湛啊马湛,你这是在敲打朕?”
马公公抬眼看了一眼,急忙往后退了两步,跪倒在地山呼起来:“陛下,奴才哪敢,只是怕陛下生气伤了身子”
宣和皇帝端起羹汤,轻抿了一口,笑道:“瞧你吓得,朕又没说什么?”
“你说锦州那边打了胜仗,朕该如何赏赐啊?”宣和皇帝继续喝着羹汤,却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马公公不敢起身,只是回答道:“军队奖赏,历代都有先例,陛下可问礼部查明,若另有行赏当早发旨”
“朕不知道这些吗?”
马公公被唬的又是一低头,心里暗想,明明是您问的。
多年伺候这位皇帝,对他的性情当然是了如指掌,只是这种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坑,还是让他胆颤心惊。
“起来吧,去宣郭攸之来见”
马公公奉命起身,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太和殿内,变的寂静下来,宣和皇帝重新将那张战报翻开,看着最后的几行字,眼睛微微的闭了起来。
是日,大梁军队大胜的消息传遍京都,红纸捷报上赫然写着赵文振的名字,时隔一年,赵文振的名字在此被口头相传。
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他写出了什么诗,或者去哪里喝了花酒,而是出现在大梁战功名单里。
那些早先想要为国效力的文人才子,这时不免脸上无光,唉声叹气,恨不如也。
他们坐在茶馆酒肆之中高谈阔论时,这人已经立下了战功,而自己想要如何如何倒像是一句空话一般。
史玉虎看着战报上赵文振的名字,高兴的手舞足蹈,赶着去告诉陆子玉等人,说什么也好备上几坛酒去望子关看望赵文振。
还是被陆子玉劝说住了,史玉虎原本就是浪荡的性子,说出这种话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锦绣宫中,小侍女听着宫人们传说的事,心神摇动,不免想起那个被瓦片绊倒的书生,以前觉得自己看透了此人,现在到好像是蒙了一层纱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单是以他的身板,能立战功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难道他是隐藏在京都的高手?
年轻的侍女不禁这样想,她又怎么会知道赵文振的战功何来。
而他离开时赵文振留给他的一封信,又是让她心神摇动,虽然报仇之心切切,但对当年温家的案子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有能力操纵此案的,当年的齐王似乎不能,虽然当时他有亲王的身份,但是没有实质的权力。
而这一切似乎又指向了一个人,只是这其中干系实在是太大,以至于这几天在面对安乐公主时总有些不自在。
“柠儿…”
一声轻唤传来,温柠将摘的只剩枝条的柳枝扔下石阶,应了一声,转身往殿内走去。
……
“蛮子撤兵了…”
望子关城头,旗官兴奋的将这一消息传出。
大梁兵士纷纷走出营帐,看着紧闭的城门,似乎能穿透城门看见外面的情景一般。
辽金军队终于退了兵,不过只是往后退了三十里,侵入锦州的心思显然还没有破灭。
不过这已经能让望子关的气氛松乏一些。
赵文振坐在营帐中,想起李千月,只是军中家书难抵,还不知自己能不能见到孩子出生,以至于听到辽金撤军的消息,也没有多少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