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这丫头有点什么事就记在心里,中秋那晚月亮上的故事没有听完,这几天便缠着赵文振讲给她听。
因为两位官员非正常死亡,牵扯出的案子,赵文振几日奔走,难得有闲暇的时间,这日将赵亭手书的词证交付三司审查,才算闲了下来。
油灯下,赵文振续讲着前日的故事,故事的结局被赵文振改了改,猪八戒抱得美人归,昭昭笑道:“这猪八戒跟大武哥哥很像啊”
其他几个大人愣了愣,随即都是笑出了声,盯着大武看了一阵,又说了些俏皮的话,月色爬上墙头,赵文振才转出府门。
手里提着一盏温黄的油灯,灯罩里的油灯摇摇摆摆,影子也随着长长短短。
穿过喧闹的街市,一直往城南角楼而来,看着街末的那处破旧小书局,眼里漾起复杂的情绪。
几日前和孔知闲谈时,无意中得知这书局中那个邋遢的老头,竟是二十年前创立黑甲军的韩彦宾,任他怎么想也是丝毫联系不起两人来。
一个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黑甲军统领,另一个是破烂书局的邋遢老头,如果说还有什么能够佐证这件事,也只有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身体了。
见书局灯光昏黄,半开的门里可以窥见书架上发黄的卷边书籍,心中唏嘘不已,岁月无情,曾经叱咤疆场的人儿如今却是守在这里。
微顿了顿脚步,终究没有进去,提步向前而去。
二十年前的隐秘,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提及,似乎跟皇城里的那几位有关,韩彦宾也只不过是遭了池鱼之殃。
踩着角楼的木制楼梯,登上平台,将手里的油灯挂上角楼朝着皇城的那角,依着围栏,四顾而去。
灯光自皇城开始,如水中涟漪,向四边散去,北岸的丝竹声晃晃悠悠传来,西边的隆庆坊倒是卸下了一日的喧哗,只有几只迟迟靠岸的商船,稀稀拉拉的往下运着货物。
“赵侯爷今晚这么有空?”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本来是打趣的话语,这么听着倒像是讽刺一般。
赵文振嗤笑一声,转过身子,不做辩论,他知道这位的心思自己改变不了,还是说正事的要紧。
“可查到了什么?”
空气像停滞了一般,一身宫女装扮的温柠站在灯光昏暗处,眼眸微动,似是在酝酿着如何开口。
赵文振走到木桌旁,翘腿坐了下来,以此掩饰身体的不自在。
“当年查封温家的诏命却是从宫里发出去的,是皇帝一个人的决定,还是某些大臣出了主意还没有查清,不管怎么说,齐王都是罪不可恕,不管是谁下的令,我只知道是他最终做的这一切”
听着温柠渐渐冷冽的声音,赵文振不置可否,但现在齐王还动不了,阴暗的角落才刚揭开一角,因温柠刺杀了齐王,可能就会永远沉没下去。
“齐王只不过是一把刀,操纵他的人才是重点,温姑娘还是要冷静些”
温柠冷哼一声:“刀又怎样?人又怎样?待我查清一个不饶”
赵文振知道没办法再劝,只是从这几月温柠没有行动来看,并不像她说的那般激进,可能是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嘴上倔强如此。
“你跟史候爷有过节?”
赵文振微微一愣,不知温柠怎么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转念一想定她在宫里听到了什么。
“史候爷是这次抗辽主将,算不上有过节,但也没有什么情分,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温柠拢了拢额前被风吹散的碎发,说道:“那日我去太和殿,本想翻找当年的卷宗,不想锦州军报传来,听的只言片语,跟你有管”
说到这温柠看了赵文振一眼,继续道:“史候爷上书,前面好像说了些锦州战事的伤亡,后面倒是着重提了一事,说什么火炮之类的,总之就是这种东西掌握在你手里很危险,会给大梁的造成威胁,好像是劝皇帝将火炮掌握在自己手里”
赵文振心下渐寒,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怎么会想到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史候爷背地里来这么一道,前些日子见宣和陛下也未提及此事,这些日子也没有再召自己进宫。
但这并不是说这位陛下无心此事,史候爷一品军候,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他的话陛下多少会听一些,就算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怕是心里也有了这件事。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暗骂道:“这个老匹夫,真是会算计啊”
“你脸色真不好看,要看开些,怎么着也得等查清楚了再说”温柠盯着赵文振,讥笑的说着。
赵文振怎么听这话都像是自己说过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回想温柠刚才的话,竟让他找到了一丝可疑之处,皇帝批阅的奏章都是在内阁造册存放,太和殿只是皇帝休息的地方,不可能有什么当年的卷宗,温柠深夜潜入太和宫,目的只有一个。
想到此处,赵文振的眼睛像锥子一样钉向温柠沉声道:“你要刺杀皇帝?”
被赵文振识破,温柠倒是一点没有掩饰,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的不解,不知赵文振如何看破的自己心思。
“太和殿外有金吾卫守卫,据我所知陛下身边也有高手保护,你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冒险,不管怎么说现在时机未到”
温柠撇了撇嘴,对赵文振的瞎操心甚是不屑:“管好你自己吧,赵侯爷,别被人整死还不知道”
赵文振一时气结,轻舒了口气,忍住没有发怒,没有办法啊,有求与人只能忍气吞声。
“有一事还请姑娘帮忙”
见温拧不答,赵文振继续道:“最近有些人混进了京都,看样子都不是普通人,只是这段时间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怎么也查不到他们的行踪,姑娘身法超绝,想来不会被发现,此事若成,定有重谢”
那边依旧是一声不响,赵文振实在是沉不住气了:“若是为难就当我没说”
“五日后来这听消息”话落,原先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影。
赵文振轻笑一声,叹道:“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不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