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长褂碧云头,腰若春柳面若桃,含羞带笑缓步移,唇红齿白惹人怜。
如果说望波姑娘是一颗火龙果,青箬姑娘则更像是一颗青苹果,看着青涩,实则引人注目,在这样的场合又多了几分的清纯。
观众静了下来,好像没有什么能引人激动的地方,又不忍就这样离去,似乎期待这样的青箬姑娘能带来什么表演,在这样矛盾气氛中,过了不久,终被一声琴响打破。
十指连拨,一段急促的旋律回荡在头顶,将观众的思绪拉回到舞台上,紧接着便变的舒缓起来。
随着一声空灵的起音,青箬姑娘的声音刺透夜幕,从追月阁一直飘荡至运河南岸。
青箬姑娘的声音是属于音调极高的,但却不刺耳。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绝美的词,配上绝美的人,自然便是绝美的风景。
如果说望波姑娘是利用了人对本性难自弃的弱点,青箬则上演了古风妙女的一幕,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姑娘。
至少赵文振是这么认为的,以前旧货市场上的那些古画上的女子,要是有青箬七分,也不至于被丢在角落,落得一层厚厚的尘土。
相比观众欣赏青箬姑娘的纯美,歌声的清灵,阁楼上的这些学子文人,则更是为唱出的词惊了心魂。
“顾兄,刚才这句可记下了?”
阁楼一旁,一学子问着手下奋笔疾书的一人,脸上焦灼,生怕漏了那一句而生憾,有道是关心则乱,今夜的诗词就是不记,明日也会流传出去,到时候自会知晓,可这人,生怕记不得了,看样子回去定是要夜读几遍才肯睡去。
这样的现象不少,光是赵文振这边都有好几摊在抄诗,梁太子站直了身子,眉头微蹙在一起,看了一眼一旁抄诗的学子,有点想动,又管住了自己的手,一会又皱眉,似是为忘了上一句而恼火。
“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前面的几句唱词只是惊艳的话,这一句则深深的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夜鱼龙舞…”不知多少人嘴里念叨着这一句。
只是依旧没有人鼓掌,就连呼吸的声音也比平时小了不少,能看见动的东西只有疾走的毛笔,以及跳动的灯火。
阁楼外舞龙舞狮的少年郎嘴里喊着响亮的号子,绣球在中间上下翻飞。
“明诚,快作一首将这比下去?”史玉虎不知怎么的生出一股不服气的劲来,
赵文振一阵无语,又不能说青箬姑娘唱的这首词就是他抄写的,看见史玉虎的眼神就有点气不顺。
史玉虎倒像是安慰赵文振一般,拍了拍赵文振的肩膀说道“没事啊,明诚兄写不出来不怪你,毕竟这首确实有点惊艳……”
孔知已经察觉出了什么,拉了拉史玉虎说道“玉虎兄,你看那边的那个姑娘”
史玉虎只对唱曲感兴趣,对诗词本身并没有多少感觉,孔知引做他处,便也不再提这事,只有孔知回身看了赵文振一眼。
那日夜里他是看到赵文振将一首诗词交给了青箬姑娘,只是当日没有听到弹奏,当时虽有点上心,后来便也不想了。
听到第一句时已经想起了此事,除了惊艳,心下喟叹有余,明诚诗才,自己怕是赶不上了。
但年轻人谁没有好胜之心,在一旁展纸研墨,凝神静思。
梁太子先前的不耐一扫而空,和而歌,不想大梁还有写出这种诗词的文人,不过在他看来,这首词定是那位年逾古稀的名士新作,往年诗卷多有览阅,不曾见得。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相比上阙的极写花灯耀眼、乐声盈耳的盛况,下阙则急转描写在好女如云中寻觅一位立于灯火零落处的孤高女子,含蓄婉转、余味无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唱词罢了,青箬姑娘用略长的音节重复着最后一句“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个单音节的琴声结束了这场演奏,观众好似还在曲里,望断灯火阑珊,寻觅自己心头的女子身影。
“好”
梁太子抚掌喝彩,脸上满是意犹未尽,这到令赵文振有些意外,抚掌而笑,向一边的陆子玉点了点头。
一声锣响,阁楼高出的红榜上明晃晃的亮出一行字来。
“大德成打赏青箬姑娘十万两”
如此大额的打赏,也敲醒了底下的观众,手里还握着铜币的观众有些恍惚的将自己手里的铜币投入木箱,眼睛却一直盯在舞台上的青箬姑娘。
阁楼上的那些世家公子,则将眼神全部看向赵文振这边,倒并不是看赵文振,而是梁公子的一声喝彩。
这么长的时间这位的身份多已被猜到,几人底下私语了几句,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各有打赏。
如此,花魁大赛以来极为罕见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表演中没有人打赏,表演完却是打赏不断。
青箬姑娘站在舞台上,向阁楼上的众人盈盈施了一礼,没有要下台的意思。
这倒是如了众人愿,掌声如波,涌向舞台。
唱票人手里的金锣再次敲响,舞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他也可以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因为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打赏。
“梁公子打赏黄金一万两……”
在众人的脸上明显看出震惊的表情,赵文振有点可怜这些人,连一句卧槽都不会说,深深的看了梁公子一眼,今日让他来只是想让他站台的,没有想到还混到了打赏。
赵文振又冲陆子玉点了点头,按照大梁的金银换算比例,如今青箬姑娘的打赏票数已经超过了望波,只是梁太子出手,大德成撺的局自然要给足面子才好。
“大德成打赏五万两纹银……”
一刻钟的时间,唱票人的声音才渐渐息了,青箬还没有下台。
脸上泛着忧思,这种结果她没有想到,她心中清楚这一切为何,明眸向赵文振站的地方看了一眼,浅浅行礼。
“青箬谢过诸位厚爱,花魁事毕,小女子还有一事要诉,我原本有一姐姐,幼年流散,寻找多年未果,前些时候打听到家姐身在京都,家姐身有一手掌大小胎记,位置私密,不便相告,若有相疑,红袖招一见,特借此一诉,”
人声嘈杂,左右议论,刚才的打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青箬姑娘已是今年的花魁,但谁能想到,她竟是为了寻觅失散的姐姐。
赵文振也终于明白当日青箬姑娘眉间那一丝的疑虑何来。
“赵大人,来日到府上坐坐,今日夜深我就先走了”
赵文振转过身来,向梁太子恭敬一礼。
蔡彬脸若菜色,恨恨的砸了一下眼前的围栏,望波姑娘和青箬姑娘的票数相差悬殊,就算当初他舍本打赏也是无济于事。
至于梁太子,赵文振相信他已经看出来自己的用意。
打赏或许是为了拉拢自己,也可能只是单纯的欣赏青箬姑娘。
人气最高的秋水姑娘落的第三名,而青箬姑娘竟是得了今年的花魁,这些话题在正月十六的清晨,喧嚣于街弄巷陌,直至一月后烟柳萌芽之时,还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蔡家,已经渐渐的清退了自己在各州的生意,仅留的两家也是生意惨淡。
可能是怀着对赵文振的歉意,青箬姑娘接下了为大德成宣传的事,两人当初心念相左,所幸结果是皆大欢喜。
大德成推出了一系列的古风布色,如云海苍蓝、雨过天靑,以工笔颜料二靑、湖兰做为基色,混合其他秘制佐色,脱俗而出。
又配上青箬姑娘淡雅清纯的气质,可谓相得益彰。
连月来多有断货,京都里的姑娘们为得一匹而嫉妒闺友。
至于楼满风,大德成自是不会再与其合作,不知在哪个染霜的早晨回了嘉陵。
梁太子几次派人来邀,初了第一次托去了些小素食的糕点相谢,后面赵文振便都以在职之事推脱。
两江修筑水利之事在春雨到来之前完工,郭攸之因此也得了赏,赐了国公的爵位,在地位上似乎跟史候爷隐隐持平。
宣和皇帝这帝王之术运用如此,朝局之势在奇怪的分执中竟是平衡了下来。
只是青箬姑娘寻亲之事,一只没有音讯,她到显得沉稳,可能在十几年的寻找中希望已经深埋进了心底,这次只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