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逐月早就看到了那恍若谪仙一样的和尚,也看到了水中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她微微撇了下嘴,偏头与原随云低声道:“一个装模作样的和尚,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他们俩人是朋友对吧?”
原随云心里只觉得一松,点了点头,偏头看向楚留香的方向,又“扫过”无花以及丐帮众人。
楚留香明知原随云双眼失明看不见人,但是在原随云的目光扫过来时,还是感觉心中一寒。
原随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无花身上。
无花神色不动,双手合十稽首道:“贫僧无花。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原随云微微扬眉,忽然一笑道:“大师当日曾说要试试原某的功夫,今日月朗星稀,如此良辰正是过招的好时机。”
无花神色不见多少变化,他念了声佛号,扬声道:“原公子是否找错了人?贫僧只是一介出家人,虽在江湖中有些薄名,但从不喜与人争斗。这一点,楚香帅可以给贫僧作证的。”
楚留香不知原随云为何一上来就寻无花的麻烦,但他将无花当做知己好友,便接过话头道:“原少庄主,无花大师所说确实是事实。另外,近日此处海面出现浮尸,便是月朗星稀,也不是比武决斗的好地方。不过能在海面遇到,当真是缘分呐,都是江湖中,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
原随云还未答话,却是花逐月开口了,“与和尚有什么好聊的?无花,你是乖乖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们动手?”
楚留香摸了下鼻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小姑娘对无花这么不客气的,当即摇头道:“女孩子的脾气要温柔些才讨人喜欢呢。这位姑娘,是否和无花有些误会呢?”
“谁和他有误会?没有佛心不过是披着和尚的假面罢了。”花逐月想起之前中的奇毒,就不淡定了,瞪了楚留香一眼,当即脚下一点,身形已如燕般跃起,手上剑光闪动,却是对着无花出手了。
楚留香有点瞠目结舌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姑娘对无花动武的,他低声嘀咕了两句:难道是无花这和尚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情?他偏头看向原随云,总觉得不应该才是。不过还是开口道:“原公子,无花应该不会对这位姑娘如何,只是原公子还是劝下她才好。”
“多谢香帅提醒。”原随云一直听着花逐月和无花过招的情景,只片刻功夫,他就听出花逐月不是无花的对手,当即身形如大鹏展翅,一掌轻轻托住空中闪避无花招式的花逐月,另一掌虽无形,却击起滔天波浪层叠冲着无花所立的小舟咆哮而去。
只这一掌,楚留香和南宫灵的神色都微变,两人都未曾想到原随云不足弱冠的年龄,但是武功已高深至此。
“不出五年,武林前十的高手中,原随云定能排进前十中去。不过此时,没有五百招应该胜不了无花。”楚留香略微感意外之后,神情便恢复平静。
惊涛骇浪间,无花站在小舟上,好似险象环生,然每次却稳稳立在浪尖,只论这份从容,倒是比原随云和花逐月强了许多。
“逐月,我们回去。”原随云揽住花逐月,见短时间之内无法胜过无花,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花逐月也知道旁边还有楚留香和南宫灵在场,抓住无花的可能性太小,只得丢了个恨恨的眼神给无花,任由原随云揽着自己回到了船上。
眼见双方停手了,楚留香看了看无花又看了看原随云和小姑娘,摸了下鼻子,还是提出请众人去他的船上坐坐。
“我家的三个小姑娘可是对无花大师慕名已久的,还有南宫少帮主,你和蓉蓉也不是初识了。还有原少庄主和这位美丽的小姑娘,既来了这儿,便是来了我家,若不进门坐坐,怎么都说不过去嘛。”
无花双脸微红,低头合十念了佛号,道:“贫僧乃是出家之人,楚香帅可不能开这等玩笑。”说完,竟驱小舟转头打算走掉。
南宫灵也出声道:“在下和几位长老也是机缘巧合来此处的,帮中还有事务等着处理,我也不多留了。待他日再登门拜访楚香帅。”
“原随云,你说这假和尚和乞丐头子是不是心里有鬼,不然为何楚留香一说请他们去船上,他们就想溜走?”花逐月脆甜的嗓音说着挑拨的话语,她就不相信这和尚和南宫灵还能厚着脸皮偷溜。
原随云也应道:“逐月你的话说得太直白了。不过我相信楚香帅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的,哪怕他和那和尚有不浅的交情。”
楚留香本觉得无花和南宫灵不会和几个武林高手被杀之事有关系,可正如原随云和花逐月所说,他们这个时间出现在海面上,总不能说完全是巧合的。
一直站在船上的张简斋也仗着年纪大出声了,“少庄主和师叔说得极是,南宫少帮主和无花大师若是心中没鬼,不如就一起上楚香帅的船,也好听听少庄主和老夫师叔为何与无花大师不对付。”
楚留香见年过六旬的张简斋叫花逐月做师叔,暗自猜测她的身份,嘴里再次相邀无花和南宫灵。这一次,两人没有再拒绝。
各怀心思的几人上了楚留香的大船,宋甜儿对着无花傻乎乎地笑,便是素来稳重的李红袖也在看见无花时红了双颊。楚留香扫了花逐月一眼,暗道这才是正常姑娘该有的反应嘛。
只是才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还未说几句话,就每每被原随云和花逐月两人的话给堵住了话头。还是楚留香说起了甲板之上死去五人的身份和死因,尴尬的气氛才稍微缓解一些的。
就在众人要起身往甲板上去,走在前面的楚留香,突然停住了脚,就好像突然被根钉子钉在地板上再也动不得了。只因船舷边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女人,一个很美的女人,哪怕众人只瞧见她高挽的云髻和一只手,但是心底就是生出这是个美人的认知。
此时船上的众人,不说是江湖之上的绝顶高手,那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好手了,但是这个女子是何时出现在船上的,他们竟全然不知道。
女人听见脚步声停歇,缓缓转过身,冷漠高傲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在花逐月的脸上微顿,在无花身上也稍作了停留,最后落在了楚留香身上,“可是'盗帅'楚留楚?”
楚留香的目光从女子美丽的脸蛋上移开,落在了她腰间银色的丝条之上,微叹一声,他道:“在下正是楚留香,只是我竟不知我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连神水宫的弟子都追着我跑。”
那女子冷笑道:“人说楚留香自恋,果然没有错。你也不必混淆视听,最好将偷去的本宫圣物还回来,不然便是与我神水宫为敌。”
楚留香道:“神水宫的圣物自然是天一神水了,只是我何时去过神水宫偷这玩意儿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再则,我船上正好有几个死人,其中一位正是死于天一神水,而唯一的女死者,却和姑娘你穿着一样的衣服。”
女子神色一变,跟着楚留香几人一道来到了甲板之上五具尸体旁边,当看见死于天一神水的扎木合的尸体时,她一只骄傲扬着的眉头扭曲起来。
花逐月左手指轻拧了下右手袖袍,突然出声道:“姑娘从前从来没见过这女死者,但是见过无花和尚,对不对?”
那女子看向花逐月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我神水宫弟子之事,无须旁人多管闲事。”
花逐月故意叹了气,拉了拉原随云的衣袖,道:“你之前与我说,神水宫神秘莫测,宫主水母阴姬可以称得上是世上武功最为高明之人,而天一神水更是世上最可怕最难防备的致命之物。可是我今天瞧着这位神水宫的弟子,却只觉得好笑。”
原随云猜到花逐月话中之意,他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像逐月你这么聪明的。”
花逐月瞥了下那女子,大言不惭地点头道:“我当然聪明啦!明明是这位神水宫的姑娘看无花的眼神不像是初见嘛,话语虽能骗人,眼神总骗不了人的。总不会是这位姑娘被和尚的姿容所迷吧?不是说神水宫的女弟子们,终身不可嫁人么?”
无花一向不动若谪仙的面容差点儿龟裂,他强忍着才压出对花逐月出手的冲动。这一刻,他确实有点儿后悔当初原随云等动手了。只因他不能否认他见过这位神水宫弟子。脑中念头急转,他干脆点头承认了,垂头稽首道:“贫僧半年之前确实曾去过神水宫,只是神水宫中许多人,包括宫主阴姬前辈在内,可证明我并未偷过神水。”
话说到此处,原随云却是突然对楚留香道:“香帅至今还需犹豫么?”
楚留香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解,他是没有去过神水宫,而不欢迎男客的神水宫,除了无花,世上还有谁能让神水宫中的女弟子放下戒备,自由出入神水宫的?
楚留香动了,他所用的招式是江湖中最寻常的招式,但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到了楚留香的手里却不同了。桅杆上的灯笼突然无风自动起来,众人都感受到激荡的内力在碰撞。就在南宫灵身影一动时,原随云却以更快更鬼魅的动作跟了上去。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