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宜再多的心思,在看见大郎的时候,也全然忘记了。只因白白胖胖团子一样的大郎,让他想起了他的幼弟。
他朝着大郎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包子,一个谁也不知的弱点,那就是见了可爱的三岁大点的孩童就会忍不住露出少有的温和之色来。
花逐月从来都觉得一个对孩子会柔软之人,便不是良知泯灭的大恶之人,她脑中只沉吟了片刻,就牵着大郎上前了,练霓裳见状只好跟着一起了。
“夏公子。”花逐月看向了客栈里的店小二,“昨日里我们从店小二的口中听说了夏家之事,我练妹妹最是好打抱不平,本想去温家寻那温方禄的晦气的,不想却碰上了夏公子。”
夏雪宜将一直肉包递给了大郎,这才看向花逐月和练霓裳,“难怪昨夜遇见了练姑娘。只是在下想请两位就当不知此事,如此大仇,若不亲手来报,便没有意思了。”
“一个五行阵便让你无法解开,再加上一个红花鬼母,我看你不是去报仇,倒是去送死才是。”练霓裳嘲讽地道。
她这话一说,花逐月心里非常诧异,只因为练霓裳性子率真高傲,却不是喜欢口出恶言之人。她的目光在夏雪宜何练霓裳身上转过,脑中生出了一个念头来,可瞬间又否定了,练霓裳和夏雪宜不过是初见面,怎么可能生出什么情愫来呢?时机太不对了些。
花逐月这边感叹时机不对,被五毒教主留住的原随云正在听他说着夏雪宜与何红药之事。
五毒教主何青藤看着原随云面上依旧是淡然之色,心下苦笑,想起了教中传下来的札记,恭敬地道:“原前辈肯定诧异在下为何尊称您为前辈了,还请前辈与我来,等你见了一物,便知究竟了。”
何青藤领着原随云去的是他的书房,他并非像许多的苗疆人一般视汉学为洪水猛兽,相反还很倾慕汉学。“说起来,我也算不得是纯争的苗人血统,我的曾外祖父乃是汉人,本是福建人士,据说家中本是薄有家资。少年时代曾拜了世外高人为师,少年之时曾同当时江湖中的大魔头日月神教的教主东方不败一战,不过一招小败。人人都说他不久之后定会是江湖之中的一代大侠,谁知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参了军,跟随戚少保在福建一代抵抗倭寇长达八年时光,不知杀了多少倭寇贼人。中原人以为他是葬身大海之中了,其实他是来了苗疆。我的曾外祖母姓蓝,小字凤凰。”
何青藤说到此处,便见原随云的神色少见的有所动容。可见这位原随云确实是家传之中的异人,难怪他和那副画像一模一样。
何青藤自书房的一只檀木箱中取出了一卷发黄的画轴展开,上面所画之人赫然便是原随云同花逐月夫妻俩,而落款者果然是林平之。
原随云不妨在此处听到了林平之的消息,对于何青藤这徒弟后人,便稍微和缓了一些,“你曾外祖父传下了什么话?”
“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成亲之后,因为身体的暗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却依旧让人留意前辈的消息,知道临终之前还挂念着此事,便传下话来,若是有一天原前辈和夫人再次出现,定要将当年之事告知给前辈知晓,他这个弟子未曾给前辈和夫人蒙羞。”何青藤的外祖母是林平之和蓝凤凰的独女,择了五毒教中一何姓男子为婿,在外祖母过世的时候,又将话传给了何青藤的父亲,然后再告知给了何青藤。
何青藤一直以为此事是祖上人胡诌,直到听下头人报说有个自称叫做原随云的汉人出现了又离开了,本为妹妹何红药之事郁结不已的何青藤才想起了祖辈传了三代的遗言,忙让人将原随云请了回来。
原随云相信何青藤家的的遗言是真的,可他不相信何青藤同他说了这么多话只为了这么一个原因,“说吧,林平之和那被盗走的金蛇剑等物有什么关系呢?供在蛇窟之中当做摆设,而没让后人炼那剑法,总会有缘由的吧?”
何青藤老脸一红,暗想这位姓原的前辈果真是如曾外祖父的手札中所说的,聪明得紧。他也不敢隐瞒,忙将缘由说了。
“……曾外祖母和所有苗疆的女孩子一样,喜欢上一个人便不加掩饰,自从亲眼目睹了曾外祖父和独孤求败决战时的风姿时,便喜欢上了他。不管不顾地一心追着他,甚至为了他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之中……”
原随云听在耳中的,说白了便是一个女子爱慕男子苦苦纠缠,最后终于得偿所愿的故事了。而金蛇剑法也不过是故事中,女子故意将林平之和自小养的小金蛇关在一处,她则易容成林平之的样子带着五十名勇士去偷袭倭寇的海船时,琢磨出来的剑法。
“……那金蛇剑、金蛇锥乃是曾祖母特意使人打出的,算是他们定情之物,至于金蛇剑法,外曾祖父说不过不过是不入流的剑法罢了,比不得前辈所授之剑法。”说到此处何青藤更是苦笑起来。
原随云挑了下眉头,“所以金蛇剑法同我还是没有什么关系才是嘛。”
“外祖父曾有一个幼弟,对剑术一道极有天赋,不知怎么的偷练了金蛇剑法,更是在二十三岁的那一年,带着金蛇剑和金蛇锥去了中原,做了不少祸害中原武林之事。那时曾外祖父已经过世,曾外祖母因为外祖母和外祖父的苦苦哀求,留下了叔外祖一命,却是废了他的武功,本有意毁掉金蛇剑和剑法,可终究舍不得毁去这曾外祖所创的功夫,便留下了遗命,有剑道天分可修习金蛇剑法的,终身不得入中原一步。可惜家中后辈无一人有练剑的天分,三代以来,那金蛇剑和金蛇剑法便被束之高阁,当做圣物保留在毒龙洞之中了。”
何青藤说完,竟是跪在了原随云的跟前,“当年父母早逝,我为了坐稳教主之位,曾修炼过金蛇剑法,故而此生离不得苗疆半步。可我教中之人多是苗人,□□功夫也就罢了,大多武功不济,根本无法带回夏雪宜,更不用说寻回金蛇剑和金蛇秘籍了,我恳请前辈,看在曾外祖父的师徒情分之上,帮我教寻回金蛇剑和剑法。”
原随云沉默了片刻,想起了还是孩童模样的林平之的模样,终是点头同意了。何青藤自然大喜不已,对着年龄小上十多岁的原随云磕了好几个头。
有了五毒教主何青藤这位徒弟后人,原随云离开云南之时,便不是初来此间江湖时身无分文了,骑着一匹脚力不错的马,带着不少的银钱北上中原了。也不用特意打听,他很快就知道了玉罗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和一个两三岁大的孩童,他当即就断定那是花逐月和儿子大郎。也不打听夏雪宜的下落了,便往武进而去。
花逐月和练霓裳不知夏雪宜为了夺得金蛇剑法和金蛇剑,骗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何红药,一开始她们也并未想同夏雪宜一道寻温家的不是。那日本是想离开了客栈的,不想温家眼线不少,很快就使人来追她们了。别说练霓裳本就不是什么温婉的性子,就是花逐月也很是生气,当即就决定不走了。而红花鬼母这人睚眦必报,得知练霓裳和花逐月亲近,两次三番竟对大郎动手,惹得花逐月恼怒不已。
这日里,眼见红花鬼母再次出现,花逐月拦住了练霓裳,让她看顾好大郎,她则飞身对上红花鬼母。
“不知死活!”红花鬼母冷笑一声,当即就举着铁拐朝着花逐月打去。
花逐月身形如风,双掌如彩蝶飞舞般曼妙,掌影阵阵,悍然不惧红花鬼母那恍若十牛之力挥来的铁拐。便是一边的练霓裳,也看得担心不已,只大郎挥着胖乎乎的肉掌拍着,双眼亮晶晶的。
轰!
掌风与铁拐相交,满场好似起了个炸雷,红花鬼母拄着铁拐退后半步,眼见花逐月稳稳立在原地,一步未退,神色轻松,当即心中涌起了万丈波浪来。只因她行走江湖这二三十年来,除了练霓裳的师父凌慕华外,从未曾遇到过什么对手。而花逐月如此举重若轻的几掌,显然是占了上风。
花逐月既动了杀心,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地放过红花鬼母,当即身形如鬼魅一般移动着,手中翻飞不停,瞧着寻常简单的掌风,唯独红花鬼母叫苦不迭,只因那漫天的掌影虚虚实实,将她罩于其中,竟是避无可避了。
红花鬼母惊怒交集,双眼中猛然显出一丝狠狠毒之意,也不管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掌风了,全力朝着花逐月挥着铁拐而去。
竟是拼着死伤也要伤了花逐月!
花逐月的武功虽不及原随云,但是这么几年下来,也可以说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了,她脚下步法不乱,手中运指如飞,赫然是稍有些改变的天山折梅手,不过片刻功夫,便连封住了红花鬼母身上的十余处大穴,最后又是一掌看似轻巧地击在了红花鬼母的丹田之处。
丹田被废,真气外泻,红花鬼母纵横江湖多年做尽恶事的依仗顿时就没有了。她得铁拐丢在地上,她自己也如寻常老妇一般,娄屈着身子,满眼怨毒地瞪着花逐月,身如鬼魅一般:“你今日不杀我,我定会想尽办法寻你报仇,便是无法杀了你,我也会杀了你的小崽子,吃了他的肉……”
花逐月皱了皱眉头,走近一步,一掌拍在了红花鬼母的天灵盖之上,看着她毙命了,这才嫌恶般的拍了拍手。
练霓裳直到此刻,目光还有恍惚地看着花逐月:“花姐姐,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这般高。”
“娘亲真厉害!”大郎笑嘻嘻地拍掌道。
花逐月摸了下大郎的脑袋,对练霓裳笑了笑道:“没有了红花鬼母相助,温家人便不足为惧。夏雪宜那边如何了?”
练霓裳撇了下嘴,不屑地道:“他啊,掳掠了温家的一个小姑娘,我担心他会对那小姑娘不利,便跟着过去看了,谁知他竟是对那温家小姑娘好得不行,还抓了小鸡小鸭给那温姑娘玩儿。”
花逐月想不到还有这变故,诧异道:“莫非他会为了这温姑娘就放下对温家的仇恨?”
练霓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温姑娘确实温柔貌美,可是她怎么可能和想杀了家中亲人的人在一处?而且依着温家男人的性子,就算是夏雪宜真的放下仇恨了,温家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花逐月不禁也摇了摇头,“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不管他了,温家的男子作恶的,咱们替此地的百姓杀了便是了。”
所以,当原随云寻到妻儿的时候,他的妻儿正站在人家围墙上头,看着练霓裳大战温家五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