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生将木桶挟在胁下,左手举杯,道:“请,请!”
双目凝视萧小墨的脸色,瞧他尝酒之后的神情。萧小墨举杯喝了半杯,大声辨味,脸上故作平静之色,似乎不甚喜欢。
丹青生神色惴惴,似乎生怕这位酒中行家觉得他这桶酒平平无奇。
萧小墨闭目半晌,睁开眼来,说道:“奇怪,奇怪!”
丹青生问道:“甚么奇怪?”
萧小墨道:“此事难以索解,晚辈可当真不明白了。”
丹青生眼中闪动着十分喜悦的光芒,道:“你问的是……”
萧小墨道:“这酒晚辈生平只在洛阳城中喝过一次,虽然醇美之极,酒中却有微微的酸味。据一位酒国前辈言道,那是由于运来之时沿途颠动之故。这四蒸四酿的吐鲁番葡萄酒,多搬一次,便减色一次。从吐鲁番来到杭州,不知有几万里路,可是前辈此酒,竟然绝无酸味,这个……”
丹青生哈哈大笑,得意之极,说道:“这是我的不传之秘。我是用三招剑法向西域剑豪莫花尔彻换来的秘诀,你想不想知道?”
萧小墨暗道:“西域剑豪莫花尔,想必一定是个酿酒名家,这种人材我一定得笼络,待以后抽时间前往西域会会这个莫花尔。”
摇头微笑道:“晚辈得尝此酒,已是心满意足,前辈这秘诀,却不敢多问了。”
丹青生道:“喝酒,喝酒。”
又倒了三杯,他见萧小墨不问这秘诀,不禁心痒难搔,说道:“其实这秘诀说出来不值一文,可说毫不希奇。”
萧小墨知道自己越不想听,他越是要说,忙摇手道:“前辈千万别说,你这三招剑招,定然非同小可。以如此重大代价换来的秘诀,晚辈轻轻易易的便学了去,于心何安?常言道:无功不受禄……”
丹青生道:“你陪我喝酒,说得出此酒的来历,便是大大的功劳了。这秘诀你非听不可。”
萧小墨道:“晚辈蒙前辈接见,又赐以极品美酒,已是感激之至,怎可……”
丹青生道:“我愿意说,你就听好了。”
萧小墨装做颇为为难的样子道:“既然四庄主一番美意,如果我再推辞,那就是太不知道好歹啦。”
丹青生道:“对,对!”
又笑咪咪的道:“我再考你一考,你可知这酒已有多少年份?”
萧小墨将杯中酒喝干,辨味多时,说道:“这酒另有一个怪处,似乎已有一百二十年,又似只有十二三年。新中有陈,陈中有新,比之寻常百年以上的美酒,另有一股风味。”
常人只道一百二十年和十二三年相差百年以上,不可相提并论。
却见这老儿哈哈大笑,一部大胡子吹得笔直,笑道:“好兄弟,果然厉害。我这秘诀便在于此。我跟你说,那西域剑豪莫花尔彻送了我十桶三蒸三酿的一百二十年吐鲁番美酒,用五匹大宛良马驮到杭州来,然后我依法再加一蒸一酿,十桶美酒,酿成一桶。屈指算来,正是十二年半以前之事。这美酒历关山万里而不酸,酒味陈中有新,新中有陈,便在于此。”
萧小墨鼓掌,道:“原来如此,能酿成这等好酒,便是以十招剑法去换,也是值得。前辈只用三招去换,那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丹青生更是喜欢,说道:“老弟真是我的知己。当日大哥、三哥都埋怨我以剑招换酒,令我中原绝招传入了西域。二哥虽然笑而不言,心中恐怕也是不以为然。只有老弟才明白我是占了大便宜,咱们再喝一杯。”
萧小墨又喝了一杯,说道:“四庄主,此酒另有一个喝法,可惜眼下无法办到。”
丹青生忙问:“怎么个喝法?为甚么办不到?”
萧小墨道:“吐鲁番是天下最热之地,听说当年玄奘大师到天竺取经,途经火焰山,便是吐鲁番了。”
丹青生道:“是啊,那地方当真热得可以。一到夏天,整日浸在冷水桶中,还是难熬,到得冬天,却又奇寒彻骨。正因如此,所产葡萄才与众不同。”
萧小墨道:“晚辈在洛阳城中喝此酒之时,天时尚寒,有位酒国前辈拿了一大块冰来,将酒杯放于冰上。这美酒一经冰镇,另有一番滋味。此刻正当初夏,这冰镇美酒的奇味,便品尝不到了。”
他如此说是为了引出三庄主。这自然也是向问天所教。
丹青生道:“我在西域之时,不巧也正是夏天,那莫花尔彻也说过冰镇美酒的妙处。老弟,那容易,你就在我这里住上大半年,到得冬天,咱们同来品尝。”他顿了一顿,皱眉道:“只是要人等上这许多时候,实是心焦。”
萧小墨叹道:“可惜江南一带,并无练‘寒冰掌’、‘阴风爪’一类纯阴功夫的人物,否则……”
他一言未毕,丹青生喜叫:“有了,有了!”说着放下酒桶,兴冲冲的走了出去。
萧小墨知道他是去请三庄主帮忙来着。
过不多时,丹青生拉了一个极高极瘦的黑衣老者进来,说道:“二哥,这一次无论如何要你帮帮忙。”
萧小墨见这人眉清目秀,只是脸色泛白,似乎是一具僵尸模样,令人一见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阵凉意。
丹青生给他引见了,原来这老者是梅庄二庄主黑白子,他头发极黑而皮肤极白,果然是黑白分明。
黑白子冷冷的道:“帮甚么忙?”
丹青生道:“请你露一手化水成冰的功夫,给我这位好朋友瞧瞧。”
黑白子翻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怪眼,冷冷的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没的让大行家笑话。”
丹青生道:“二哥,不瞒你说,这位萧兄弟说道,吐鲁番葡萄酒以冰镇之,饮来别有奇趣。这大热天却到哪里找冰去?”
黑白子道:“这酒香醇之极,何必更用冰镇?”
萧小墨道:“吐鲁番是酷热之地……”
丹青生道:“是啊,热得紧!”
萧小墨道:“当地所产的葡萄虽佳,却不免有些暑气。”
丹青生道:“是啊,那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