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还在守灵,王府中自然是一众门客接待孙大人。门客们比五殿下自己还兴奋,每天翻着花样拍孙大人的马屁。并非门客们的见识不如五殿下——能够被五皇子看中的,必然有过人之处——只不过他们每人只会涉及到一部分机密,只有五皇子统筹全局,这是五皇子的御下之道。所以也只有五皇子才明白,孙大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
赵继宗也终于松了口气,暗中推波助澜,在某些重要场合为孙长鸣和五皇子背书:孙大人忠义无双,陛下驾崩之后,他孤身杀入北原,逼得大酋长躲入天巫祖地,至今生死不明。支持五皇子,也是孙大人对陛下忠诚的延续,因为孙大人知道陛下生前是属意五皇子的。
于是孙大人的“忠义天下无双”的人设,都快成金字招牌了。
其他皇子之前的上蹿下跳如今都显得十分可笑:原来在这一场大位争夺战之中,他们这些“继承人”并不是真正的玩家,能够决定皇位归属的大老们,早已经有了决定。
于是朝堂内外达成了一致:五皇子继位。
可是这个决定在太后那里却遇到了一点问题。太后很喜欢这个大胖孙子,但是涉及大位,太后本能地谨慎起来,觉得废长立幼似乎有些不妥。
这个麻烦最后解决的过程十分奇幻还带了点香艳:孙大人通过孟河北给孟丫丫传了个话,孟丫丫告诉了梁毅,梁毅回禀了博望侯梁夜北,梁夜北进宫跟大姐聊了聊“家常”,太后终于打消了疑虑,毕竟她还是疼爱大胖孙子的。
孙大人暗中感叹:前有乌图雅后有梁毅,原来本大人手下,人脉最广的竟然是出身寒门的孟河北?
五皇子终于被册立为继承人,但在登基之前,需要将先帝安葬。这个时候柳值、梁玉指和孙长鸣诸位大人才想起来,我朝天司最初的本职工作是“朝天”啊,勘察帝陵这种事,原来我们跟钦天监有着同样的话语权!
密探干的时间长了,差点都忘了原来我朝天司还是一个迷信机构……天命!天命机构!
按照以往的惯例,钦天监勘定了帝陵的位置后,交给朝天司启奏上天。如果仪式显示上苍准许,那就定下了这个位置,否则钦天监还得重新寻找。
不过朝天司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上苍的回应了,这在朝堂高层乃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大家不说罢了。故而以往钦天监勘定了位置后,朝天司也就是做个样子,上苍没有回应,那就是“默许”了。
但历史上也的确有钦天监和朝天司闹矛盾,钦天监报上来的地点,被朝天司一再否决,折腾的钦天监直吐老血。
钦天监也可以自己祭天,得出和朝天司相反的结果——那怎么办?大家当然要争个对错,钦天监那细胳膊细腿怎么搞得过向来不讲武德的朝天司?
至于现在……朝天司有三位第七大境坐镇,听说钦天监最近正在讨论,要不我们并入朝天司得了,出去自报家门的时候威风啊。
一切按照程序走,选定了帝陵的位置后,接下来就是尽快修建陵墓,朝堂上下一致决定:请大修出手,以最快速度建成。
五皇子本来想要将这差事交给孙大人——这可是真正的隆恩,以往只有皇帝亲近的内臣才有这个资格。而且现在外界都在盛赞孙大人和先帝之间感人至深的君臣之情,让孙大人主持先帝陵墓的修建,也算是彻底成全了孙大人忠义之名!
但孙大人吧……终归是有点小心虚的,自己要是再去给皇帝修造陵墓,怕不是下葬的时候要诈尸?
罢了罢了,孙大人坚辞不就,美其名曰:每日望着陛下的陵寝,悲痛难忍!
最后这差事落到了赵继宗身上……
这差事商议完毕之后,孙大人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邀请,来自于皇室老祖宗。老祖宗倒不是倚老卖老,传个话就让孙大人进宫去见他。
传话的人选就花了心思,乃是宗室一位很有分量的王爷,在皇室中地位仅次于赵继宗,而且是孙大人捕奴生意的大股东。
王爷转告了老祖宗的原话:身体状态所限,不能长时间离开皇宫大内。所以请孙大人移步,有要事相求。
以孙大人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便是皇室老祖宗也必须给与足够的尊重。
老祖宗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大皇子几个曾经得罪过孙大人,请孙大人高抬贵手,留他们一条性命,寻个偏远的地方分封,送出京师眼不见为净吧。
孙大人答应了。
孙大人一向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老祖宗一把年纪了,跟自己开了这个口,这面子得给。而且大皇子那些废物……孙大人本也没打算斩尽杀绝。
忙忙碌碌半年多时间,终于把先帝下葬了,钦天监选了个合适的日子,朝天司奏请上天之后,五皇子便在这一日登基成了新君,封赏有功之臣、大赦天下之类不提。
新君登基之后立刻便暗中放出消息:之前的一切照旧。也就是说:大家继续发财,朕不会断了你们的财路。
孙大人准备离京返回氓江都司,这一日和新君告别,微笑道:“陛下,微臣有一份礼物,恭贺陛下登基。”
“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孙大人便道:“陛下等着便是,一定会喜欢的。”
……
大吴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桑岛,国主蠢蠢欲动啊!他几次传召让国师回去商议,国师……懒得理他,一个快要死的家伙,国师已经不愿意多花一分精力去敷衍了。
国主无比恼火,他早就觉得国师尾大不掉,一直想将国师收入后宫最大的动机就是要将国师“关进笼子”。觊觎国师的美色只是一个顺带的目的。
国师成了王后,国主就可以利用国师的名义行事,而成了后宫之主的国师,却不能随意出宫了。
国主觉得现在是征服东土的大好时机,若是不把握住,怕是会成为自己一生的遗憾。于是几次传召而国师不至,国主只好亲自带了人去天守阁面见国师。
国主身边都是他的亲信,和国主一样都是疯狂的主战派。这些人到了天守阁下面,却被告知:“国师只准陛下带五个人进去。”
国主和群臣都觉得受到了羞辱,一些热血的家伙甚至当场跳起来大放厥词:“放肆,这妇人眼中还有没有君上?君上要做什么,还需要她准许吗?”
负责传话的弟子理都不理他,就是那么木然望着国主。这些人虽然“义愤填膺”,却没有一个人胆敢硬闯。
国主感觉无比屈辱,最终还是挤出笑容:“国师性子喜静,人太多了的确会打扰她。”国主挑选了五位重臣跟自己进去,一步步走上天守阁最上层觐见国师。这个过程让国主心中怒火滔天:我才是国主!让我一步步走上来拜见你?这妇人当真是大逆不道!等我征服了东土,第一个要斩杀的便是这妇人!
六个人进了国师的房间,国主早已经堆上了笑脸。不管国主有多少不满,他现在都要利用国师的力量。
可是国主和五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想法:现在乃是进攻大吴最好的机会——国师澹澹问了一句:“君上可知道大吴如今的情况?”
国主一愣:“国师想说什么?”
国师手中逗弄着小玄武,抬眼看了国主一下:“孙长鸣的氓江水师全都集结在东海上,共计有天机舰四十七艘。只是这四十七艘天机舰,我桑岛水师就闯不过去。”
天机舰的威力桑岛人都知道,国主和重臣脸色一变:“他们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天机舰?”
“这只是我们能够看到的,本国师怀疑,还有更多的天机舰隐藏在氓江之中,如果我们发兵,这些天机舰会顺着氓江进入东海,最多一天时间就可以加入战斗,甚至反攻到本岛。”
国主咬牙:“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国师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那么孙长鸣和他手下二十多位第六大境,怎么应对?这些人最多半天就可以从京师赶到东海。”
国主错愕:“只是孙长鸣的氓江都司就有这么多的第六大境?”
“氓江都司、东狱镇抚司、南狱镇抚司一起凑出来的。孙长鸣带着这些强者,回京师是去镇压异己,支持他们五皇子继承帝位的。
可如果我们发起战争,这些强者就是反击我们的力量。请问君上,这些人您要怎么应对?”
国主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灰熘熘的走。
小玄武昂起脑袋来,不屑道:“志大才疏啊。”
国主却有几分埋怨:“这都多久了,那个家伙还不兑现诺言,我还要忍受国主这蠢猪,都是他的错。”
在女人不讲理的时候,小玄武很明智的点头附和:“对对对,都是孙长鸣的错,让国师受委屈了。”
国主大老远的跑来觐见你,然后三言两语就被你给怼回去了,哪里来的委屈?委屈的是国主啊。但我神兽一族有大智慧,我们都知道,语言啊,它是一门艺术!
……
孙大人离京之后,手下各自返回驻地,孙大人则独自一路往东而去。阿斑早在东海之滨等候大人,刚一见面阿斑就再三劝说:“大人,孤身入敌国刺杀敌酋的事情,可一不可二啊,还请大人三思!”
阿斑跪倒在地叩首苦劝。
孙大人扶起他来:“你先将国主的情报,同本官说一说。”阿斑听命,一五一十的讲了,讲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好像也不必死谏,只要大人不撞上国师,还真就是去桑岛走一圈,斩了国主的头颅,然后就可以如白衣剑客一般飘然而回!
桑岛国主太木有牌面了!桑岛几乎全部的力量,都掌握在国师手中,尤其是高阶修士。国主这些年来也算是“励精图治”,发现了好苗子甚至不惜亲自前往招揽,可是到现在身边也只有两位第六大境,和国师相差甚远。
至于拱卫都城、王宫的军队,总数在四千上下,在桑岛国内称得上一支“大军”,可是在七境至尊面前,这些军队几乎起不到作用。
而国师和国主之间并不经常见面,这在桑岛内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桑岛人都知道国主觊觎国师美色,故而国师不大愿意去见国主,也就是说孙大人撞上国师的概率近乎于无——孙大人和国师之间的密谋,目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阿斑绞尽脑汁,又找出一个理由:“大人,桑岛有许多诡异秘法,国主手中强者不多,但王宫内外,必定有大阵一类的布置,不可轻敌呀。”
孙大人暗笑:这些布置,国师早就告诉我了。
“行了,不要再劝,本大人主意已定。你在这里一切如常,不要露出马脚,本大人去去就回。”
阿斑只能一声叹息。
……
国主从天守阁回来,一路上都沉着脸,亲近臣子都不敢说话,尤其是陪着国主和国师会谈的五位,这几天都躲得老远,生怕被国主迁怒。
桑岛面积不大,从都城往国师的天守阁,也就是几百里的距离。可是桑岛贫苦,国主远不如大吴天子那般富有,自然是没有飞车行宫可以坐,他往返乘坐御车,单程需要至少三天。
这一日国主在途中,因为马车颠簸,车桌上的茶杯打翻,泼了一身茶水,迁怒于随车侍者,下令打杀了三人之后,似乎才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他命人将那五位重臣请来,一起坐在御车中,国主长叹一声,道:“这桑岛、并非朕之桑岛啊!”
五位重臣哭泣叩首,国主收买人心,一一将他们扶起,问道:“诸君可愿与朕一起,铲除国贼,恢复君权,重建朗朗乾坤?”
五人再次跪地叩首:“必定勠力同心,肝脑涂地!”
国主哈哈一笑,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好,有志者事竟成,诸位请起。”
车队恰好行至一片巍峨山峰之间,国主透过了车窗朝外望去,只见前方有一处垭口,巨石如勐虎张开大口仰天啸日,顿觉胸中激荡:“此处是何地?我等君臣今日在此壮阔之地立下了宏愿,他日史官留下记载,此地必会因我等名传千古!”
有一位重臣家族便在附近,探头一望道:“君上,此山名为望苍岳,前方那如勐虎一般的悬崖,便是着名的【望苍八绝】之一的虎之门。”
国主盛赞道:“好地方,好名字,虎之门,吾等有识之士,便在此地立下了杀虎之志……”
国主话音未落,忽然看到那【虎之门】上,出现了一个人,他凌空而行如同一头金凋一般扑向了车队。
那人还在半空中,便已经有恐怖的威势碾压而下,车队中数百匹战马惊慌嘶鸣,不受骑手控制的人立而起,奋力将背上的骑士掀下马去,然后四散奔逃。
“有人刺杀王驾!”
随行两位第六大境冷哼一声,腾空升起要将刺客绞杀:不开眼的蠢货,竟敢在我们的保护之下刺杀君上,又是某个野心勃勃的藩主培养的死士吧。
他们迎上半空,却忽然感觉到有一道强大的规则碾压下来,便是第六大境在这种规则下,也毫无抵抗之力,被彻底约束。
随之,一座新的世界张开,和天地重合,封禁了周围的一切!
两位第六大境满脸惶恐:“小天地、修王境!”
孙大人踏空而来,从呆若木鸡的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翻掌连拍两下:啪啪!两人的头颅炸碎,魂魄飘荡飞出,小天地上空,有令签应物高悬,只是一吸两人的魂魄便落入其中不得逃脱。
“啊——”
国主一声惊叫,刚才的豪情壮志泄了个一干二净,他飞快地脱下了身上的衣袍,一缩头就要往车底钻。虽然说这样做逃脱的可能性也是极小的,但总比坐以待毙好呀。
孙大人一弹指,苍稷剑姬呼啸而出,绕着车队一周,便有一个个桑岛武修、朝堂重臣倒落下去。
孙大人来到了御车旁随手一掀,沉重的马车飞出去几十丈摔得粉碎,孙大人老鹰捉小鸡一样将国主拎了起来。
国主尖叫:“壮士饶命!朕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朕都能给你!”
孙大人嘿嘿一笑:“本官要的价钱,你给不起!”本官要的是桑岛,是第七大境的国师,你出的起吗?
孙大人摇了摇头,葫芦藤捆仙绳从衣袖中休的一声钻了出来,缠住国主的脖子不断收紧!孙大人澹然道:“你也是一国之君,当给你一个全尸的体面。”
桑岛国主,薨。
遍地尸体,所有的魂魄都被令签应物吞噬。孙大人环视一眼,小天地之下一切逃不过修王的感知,确认绝无漏洞之后,孙大人一步踏出“破虚”返回东土。
这事情比孙大人预料的还要容易:原本最棘手的部分,应该是王宫中布置的秘阵。国师虽然了解其中的大部分,但是国主这些年来又增加了一些布置。
没想到国主竟然离开都城去见国师,孙大人半路劫杀,实在是太过于轻松写意了。
孙大人回了东土见到阿斑,后者长松了一口气,然后一迭声的埋怨,求孙大人以后切莫要亲身涉险了。
孙大人返回氓江都司的路上,以联络灵符通知国师:“本大人已经兑现了诺言。”然后又有些费解问道:“国师这些年来,是怎么做到忍受国主这样的废物?”
国师没理他,直接切断了通话。
几天之后,桑岛国主被杀的消息才传开了,到了大吴这边,大家嘿的一下笑了:桑岛和大吴果然是“兄弟之邦”啊,连办国丧都是连着的。
桑岛国主这是害怕先帝在下面寂寞吗,专程赶下去陪他?
大吴天子知道了这事之后,表面上不动声色,还下了诏书让朝廷遣使慰问,心中却明白这是孙大人临行之前说的“礼物”。
我这兄弟能处!这礼物太贵重了,想要推却,可他直接送到了朕的心坎里啊。
……
国主死了是大事,可桑岛并未发生什么动荡,国师亲自赶到都城主持大局,随后宣布国主是被中州强修所杀,国师一定会追杀凶手,为国主报仇!
然后国主选了一个年幼的皇子继位,亲自监国。
以往国主的一些苛政,也被国师一一纠正,虽然顾忌老国主的颜面没有大肆宣传,却也让百姓得到了实惠。
只是孙大人暗中好奇:为什么新国主是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问了阿斑之后,原来国主那些成年的子嗣……若是品行不端,做了什么“恶事”,就会在接下来的三两年时间内,相继遭遇意外。
偏生国主上梁不正,他的子嗣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现在年纪最大的,便是这个六岁的孩子!
孙大人直呼好家伙,国师你妙目轻眉的,原来也这么心狠手辣!你其实早就有了弑君监国的打算吧,本大人找你互相弑君正中你的下怀啊。
孙大人就此问题询问了国师,国师也是坦荡:“与其让那些残暴的王子继位,鱼肉百姓,还不如给他们安排一个好归宿。至于说弑君监国……他若是硬逼本国师入宫,本国师才会走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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