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如何了?”
书房内,蒙家主还未坐下,蒙月英便已经开口询问。
蒙家主看了两个嫡亲的妹妹一眼,随后安坐下来,“陛下让我和主夫一同去京城。”
“去京城?”蒙月英面色微变,“陛下想做什么?!”
蒙月青随之开口:“陛下是想进一步坐实皇贵君的经历?”
蒙家主眯起了眼睛,“交易已经谈定,至少在全宸皇贵君归来所引起的震撼没消退之前,陛下都会一直厚待着蒙家!”
“那……若是消退了?”蒙月英问道,面上有着明显的不安,“大姐,这些日子陛下为了那雪氏几乎都疯了一般,他回宫对太女来说便如虎添翼,礼王的处境更是堪忧了!”
“可如今我们也没办法。”蒙月青叹息道,“不管是先前的东南贪渎安还是现在皇贵君在云州寻获,若是追究下来,对蒙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如今能得一些喘息的时间已经是不错了!我只是担心陛下让大姐和主夫去京城,恐怕另有目的!”
蒙家主沉默了下来,这些事情她自然也是明白,可也正如蒙月青所说的,她们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选,“三日之后荣王便会到来,届时我和主夫将会随着仪仗一同进京城,我走了之后,这里的一切便交给你们两个字,记住,无需做什么,越低调越好!全宸皇贵君失踪十三年,如今忽然寻获,这件事的震撼力没几年不可能消除的,我和主夫去京城虽然危机重重,行事也不方便,但是却也得了一个机会!”
“礼王身边的确需要有人近身扶持。”蒙月青道,“虽然这些年礼王和我们的关系还算是亲近,但是毕竟是相隔万里,时间长了也会生疏的,再者……”迟疑了会儿,方才看着蒙家主继续道:“大姐,或许我说的话不中听,可是豫贤贵君那边似乎并没有真正地下定决心!全宸皇贵君失踪十三年,他又和陛下有着那样的过去,完全可以在这短时间内取而代之,即便不能取而代之,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大姐,观陛下这几年对他的态度,便证明心里还是有他的,可他却……”
话,没有说下去。
蒙家主没有回应。
蒙月英也是有着相同的疑惑以及不满,“二姐说的很对,大姐,我真的不明白为何豫贤贵君会这样!他明明有机会扶礼王上位的,即便真的争不过太女,可也不至于让礼王沦落到这般境地!大姐,这趟进京,你该让主夫好好劝劝豫贤贵君了!即便他不为蒙家着想,也该为他的女儿想想!”
蒙家主的面色渐渐地泛起了阴沉,“这事我会处理!”说罢,便下了逐客令,“你们去将管家找来,我交代几声!”
蒙月青两人随即起身,应了一声之后便走出了书房。
蒙月英随即开口:“二姐,你看大姐……”
“哎。”蒙月青叹息一声,“大姐也未必想不到,只是她也没法子!虽然我们可以和礼王暗中联系,可根本便接触不了皇宫中的豫贤贵君,而且这些年,豫贤贵君和我们这个母族是越来越疏离了。”
“可他毕竟是蒙家的人!”蒙月英极为不满,“若是没有了蒙家,他在宫中的日子便好过?!他真的以为凭借和陛下当年的那丁点情分便可以稳坐后宫贵君之位?他也不想想当日他被那良贵君赵氏构陷,若不是蒙家和怡儿从中帮忙,他现在还能待在贵君的位置上?!爱?蒙家养了他十几年,教了他十几年,便是为了他疯魔地去爱一个女子?!当日大姐将他和庄家主夫调转了身份,也算是亏待了他,可如今想来,他还真的是配不上蒙家嫡子的身份!”
想那庄家主夫当年卑微怯弱无比,可是人家如今却成了庄家的主夫了,早早就站稳脚跟!
可那豫贤贵君却越过越是糟糕!
蒙月青看了一眼妹妹,“这些话我们说说就是了,他再又过错也始终是陛下的君侍,更是礼王的父君了,礼王对这个父君还是极为的敬重的。”
“哼。”蒙月英冷哼一声,“希望主夫这一趟进京真的能够点醒他!”
蒙月青叹息一声,“希望如此。”
……
自从确定了全宸皇贵君真的出现在云州,而且还被永熙帝安然无恙地找到了之后,蒙家主夫的日子便一直很难过,烧心烧肺的难过。
他不是蒙家主姐妹三人,自从当年的事情之后,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儿子过的好!
当年全宸皇贵君出事的时候,他原以为儿子的好日子来了,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儿子的日子不但没有过好,甚至还越来越糟糕!
他无法亲自打探京城的消息,可是从女儿那里,从妻主那里,却仍是断断续续地听到关于儿子的消息。
当年一个赵氏几乎毁了儿子的一切,后来赵氏死了,可他的儿子却仍是走不出来!
蒙家主夫也是不赞同儿子的这种生活方式,可是,他无法帮他,更无法劝他,只能一直着急,一直盼望他能够有朝一日从那份不切实际的爱情之中醒过来,好好地活着。
去年永熙帝病重,他的儿子被召到了近身服侍,后来又陪着去了行宫,他想,这般患难与共过后,儿子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可是现在……
还没有半年,那个全宸皇贵君又忽然间冒出来了!
他就是他儿子的克星吗?!
“主夫,家主回来了。”一个小侍快步进来,禀报道。
蒙家主夫将心思收了回来,“如今家主在何处?!”
“开始和二家主三家主在书房议事,二家主三家主离开之后,又叫了管家去。”小侍禀报道。
蒙家主夫攥着拳头沉思了半晌,随即起身道:“去书房!”
他不能在这样干等着!
“主夫,你不能出去!”那小侍忙上前劝阻道,“家主交代过了主夫这段时间都不能出后院,主夫若是违逆了家主,家主……”
“她如何?难不成她还能将我给休了不成?!”蒙家主夫冷笑道,若是二十年前他还会害怕这个,可如今,她敢吗?
他的女儿是镇边大将军,他的儿子是豫贤贵君!
即便他们过的很不好,但是蒙家却也离不开他们!
前往书房的路上,蒙家主夫虽然受到了一些阻碍,但结果还是如他所想的,他是蒙家的主夫,即便有了蒙家主的命令,但最终还是没有人胆敢真的得罪他。
一到了书房,不经通报便直接推门进去。
而这时候,蒙家主方才交代完了管家,看着忽然闯进来的正夫,她面色一沉,却也没有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只是不悦地蹙了蹙眉,然后对管家道:“依着我的吩咐去做吧!”
“是。”管家领命,随后对蒙家主夫行了一礼,然后方才退了出去。
跟着管家退下的还有随着蒙家主夫来的下人。
管家也是个通透人物,示意下人都退出去之后便动手关起了门。
房间顿时阴暗了不少。
“你这是做什么!”在下人都退下了之后,蒙家主便不掩怒意,“如此没规没矩的,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吗?!”
“你打算如何?”蒙家主夫不管她的训斥直接开口。
蒙家主面上怒意更浓,“你……”
“家主,我们都过了几十年了,你便跟我说一句实话吧!”蒙家主夫打断了她的话,“如今情况如何了?今日陛下召你去所为何事?!”
“你——”蒙家主愤怒更浓,可最终也还是没有将脸皮撕破,毕竟是几十年的结发之夫,更重要的是,此趟去京城,她也的确需要他的全心协助!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继续开口:“陛下希望你我一同去京城。”
蒙家主夫一愣,“去京城?”
“应该是为了全宸皇贵君作势!”蒙家主道,“你去准备一下,三日之后荣王到来,你我便随着陛下的仪仗一同进京。”
“为何要去给那雪氏作势?!”蒙家主夫撑不住了,厉声出口。
蒙家主没有开口,只是盯着他,眸光渐渐冰冷。
虽然如此发问,但是蒙家主夫心里也很清楚原因,可他无法平静接受,那雪氏有什么及的上他的儿子?为什么总是每每他一出现,他的儿子便要受苦?即便他消失了,他的儿子还是无法得到幸福!
为什么?!
难道醉儿上辈子欠他的吗?!
“你若是真的关心你的儿子,这些话便不要说第二次!”蒙家主冷冷开口,“你儿子糊涂了,你若是也糊涂了,那他们将来便只有死路一条!”
蒙家主夫脚步踉跄了几下,神色凄然苦涩,吸了几口气之后,抬头看着蒙家主,“你想要我做什么?”
“醉儿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不管是身为母亲还是身为蒙家的家主,我都希望他能够好!”蒙家主语气缓和了几分,“我也希望你能够想清楚,很多事情或许他不愿意做,可是,若是不那样做,他将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他没有女儿,他或许还能够如如今的祥贵太君一般安然度日,可是他不但有女儿,还是一个可以和太女一较高低的女儿!这一点便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如他所想的曲过他的日子!更何况,从他进宫的那一日起,他便没有了随心所欲的权利!这二十多年他也任性够了,若是他继续任性下去,那受害最深的不是蒙家,而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礼王!你若是真的爱醉儿,这一趟进京城便好好劝劝他,让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说罢,便起身拂袖离开。
书房的门敞了开来,可是,却最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蒙家主夫愣愣地站在了书房内,心,仿佛压着巨石一般,连呼吸都开始觉得痛。
醉儿……
父亲该如何做方才能够让你幸福?
该如何做?
……
三日之后,在将近午时的时候,荣王领着永熙帝的仪仗进了云州城。
仪仗以及随行的骑兵,将府衙四面临近街道都给挤的满满的。
一个多月的路程最终走成了还不到一个月,荣王到达的时候一身风尘,脸上的欣喜之色还是没能掩盖住眉宇之间的疲惫。
为了能够早日到达云州,她用比行军还要快的速度来赶来。
“参见荣王殿下!”云州州府领着云州城府以及一应的官员在府衙面前迎接,原本她是要去城门口迎接的,但是想着府衙中的两个贵人以及这些日子发生的意外,最终还是放弃选择守在府衙中。
司予赫下了马,一把揪起了云州州府,问道:“母皇和雪父君呢?!”
“在府衙的后堂……”云州州府忙道,“请容下官带路……”
司予赫当即松开手,“快!”
“是……”云州州府忙应道,随后转身在前方带路,“荣王殿下这边请……”
司予赫迈开了脚步往前走,心里的兴奋让她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是雪父君啊!
在路上,她真的恨不得扔下后面的人自己先一步赶来!
十三年了,十三年了……雪父君,你终于回来了!
在司予赫进城之前不久,司慕涵已经得到了消息,雪暖汐也是着急,便说来这里等着,此时,他正坐立不安地盯着门口。
若不是外面有衙役,他恐怕是坐不住了。
“阿暖。”司慕涵伸出了手,握着他的,“别急。”
雪暖汐抿了抿唇,“我……我不是着急,只是……”顿了顿,继续:“涵涵,你说赫儿还认得我吗?我现在……”
“你很好!”司慕涵认真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和当年还是一样,赫儿那时候也懂事了,怎么会认不出你来?”
“可是……”雪暖汐开口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那……那我若是认不出她……”
“你不是说她是这般多孩子中最像我的吗?”司慕涵轻缓说着,“你一定认得出来的!”
“可是……”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大喊。
“雪父君!”
雪暖汐忙看向门口,随即便看见一个身着戎装的女子快步冲了进来。
他愣住了。
司予赫未进门便先喊了,多年培养出来的沉静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了,她便像是回答了十三年前一般,还是那个一根筋的大皇女司予赫。
司予赫冲到了雪暖汐的面前,然后,站着,像是石化了一般地站着。
方才的兴奋在这一刻化为了一股困住她的莫名力量。
她便这般呆呆地看着眼前坐着的男子。
是他!
真的是雪父君!
真的是雪父君!
有些干涸的眼眶渐渐地湿润了起来。
双膝,缓缓跪下,“雪父君……你终于回来了……”
无数复杂的情感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声哽咽的低喃。
他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在她的幼年,除了父后之外,便是他给予了她最多的关爱,甚至比母皇都要多。
论出身,即便她被父后养着,可是,却仍旧是卑微,可是,她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白眼。
她知道,除了父后之外,他也在其中做了很多。
她不是他的亲女儿,可是他给予她的却不必给予他的亲生女儿少!
这些年,或许她没有四皇妹和三皇弟那般刺骨的伤痛以及思念,可是,她真的很想很想他,也一直在盼望着他能平安归来!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在所有人都几乎绝望了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雪暖汐渐渐的也回过神来,眼眶也被泪水给浸湿了,他缓缓起身,然后弯下了腰,将她扶起,“起来,快,起来!”
“雪父君——”司予赫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眶中湿意更浓。
雪暖汐握着她的手,微笑着,“好,真好。”缓缓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庞,“长大了,赫儿长大了,雪父君还记得你小时候才到我的腰间,可是现在却长的比我都要高了……你小时候是最像你母皇的,可长大了之后便没有那时候像了,不过还是像!我一直跟你母皇说你是所有孩子中最像她的一个!”说完,便又看了看司予赫身上的戎装,“当将军了?你小时候一直在说长大了之后要当将军,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好!赫儿一向都是武学上的好手,如今当将军了,便更加的厉害了,很好!很好……”
说着说着,眼眶中的泪水不禁落下。
在见到了孩子之后,他对这分别的十三年感受更加的深。
若是没有赫儿的那一声叫唤,若不是他一直知道在这里等待着的人是她,他恐怕还是难以认出她来吧?
十三年,不仅在他的容貌上留下了痕迹,更是在孩子们的身上留下了。
那般的明显,巨大。
“我雪父君好好看看你,怎么才十三年便长的这般大了?便长得雪父君都几乎认不出你来了?”雪父君捧着司予赫的脸,落着泪说着。
“雪父君……”
“对不起孩子,雪父君这十三年来没有好好照顾你,当年雪父君在你父君的灵前发过誓会好好照顾你的……”雪暖汐继续哭泣道,“对不起……”
“雪父君,儿臣很好!”司予赫渐渐开始不安,她不是要他内疚的,“你看,儿臣不是很好吗?你不说儿臣长大了,长高了吗?儿臣不仅当了将军,而且还上战场替母皇分忧了,还有……儿臣还从战场中拐了一个正君回家!雪父君,儿臣真的很好,真的很好……这十三年,你过得可好?”
雪暖汐的泪落得更慌,“雪父君也好,也好……”
“雪父君……”司予赫见状,有些慌了,这时候,方才想起了旁边一直被忽视的人。
她的母皇。
司慕涵看了一眼女儿,随后伸手将雪暖汐搂入怀中,“怎么哭了?和孩子见面不是好事吗?该高兴才对。”
“嗯……”雪暖汐溢出了一声哽咽,想停下哭泣,可却怎么也无法阻止。
司慕涵只能柔声安抚着。
过了好半晌,雪暖汐方才缓过来,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司予赫身上,“你上过战场?有没有受伤?让雪父君看看……”
说罢,便睁开了司慕涵的怀抱,对着司予赫上下其手。
司予赫倒是不在意,不过有人在意。
司慕涵伸手将人拉了回来,“阿暖,孩子长大了!”说完,便冷冷地扫了一眼司予赫。
司予赫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之,却在心中忍俊不禁,“雪……雪父君,母皇说的对……儿臣长大了……”话没说完,便被母亲的一个眯眼的动作打断了,连忙又改口:“儿臣不是孩子了,上战场怎么会有事?即便是受伤,那也是儿臣让别人受伤!雪父君,儿臣还从战场上拐了一个正君回家了!”
最后一句话格外的强调。
雪暖汐一时没意识到身边之人的小动作小心思,敛了敛情绪,微笑道:“对啊,你成亲了,你母皇也跟我说过了你的正君,是个好孩子!”
“等回京之后,儿臣便带着他进宫给雪父君请安!”司予赫又道,随后看向司慕涵,神色渐渐少了随意,“母皇,仪仗已经在外面等候,母皇可要立即回京?”
“嗯。”司慕涵应道,“就……”
“现在就走?”雪暖汐打断了司慕涵的话,问道。
司慕涵点头,“早些回去,我方才能安心。”
“可是……”雪暖汐迟疑会儿,“我们都还没有收拾……”
“冷雾已经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司慕涵道。
雪暖汐看了她会儿,又转向司予赫,打量了她半晌,“赫儿一路赶来,如今方才到便又返回去,身子如何吃得消?”
“雪父君,儿臣无碍!”司予赫当即道。
雪暖汐蹙眉看向司慕涵,“不如休整一晚上,明早再出发可好?”
“你若是想,那便明日启程吧。”司慕涵没有异议。
雪暖汐微笑道:“那就明日启程。”说完又看向司予赫,“赫儿,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我们方才启程!”
司予赫见母亲同意,也没有异议,“好,那儿臣出去交代一下!”
“嗯。”雪暖汐点头。
司予赫对司慕涵行了一礼,随后便转身出去安排。
看着司予赫离去的背影,雪暖汐的心里百感交织,“孩子们真的都长大了……”
“孩子们长大了是好事,别难过了。”司慕涵轻声道,“那般多孩子,还有孙儿,你若是见一个便哭一次,那眼睛还受得了?”
雪暖汐嗔道:“我只是激动……激动罢了,哪里是难过!”
“好,不是难过。”司慕涵顺了他的话,“可你若是哭了,我便心疼,孩子们也心疼。”
雪暖汐瞪了她一眼,“那往后我忍着可以了吧?!”
“忍不住也没关系,但不能哭太久了!不,回京之后我便将所有人都一起叫到你跟前,那你便只需要哭一次了。”司慕涵正色道,像是真的要这般做似的。
雪暖汐又瞪了她一眼,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转移了话题:“涵涵,述儿是不是和赫儿长得一般高?”
“差不多。”司慕涵回道,“不过赫儿走武路,身子比述儿健壮了一些。”
“是吗?”雪暖汐低喃着,随即在脑子里描绘着女儿长大之后的模样,“那琝儿呢?是不是和二姐所说的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
“有六七分吧。”司慕涵道。
雪暖汐点头,“六七分……在加上你的三分……”随后,又在脑海中描绘着儿子的模样。
司慕涵叹息一声,伸手搂过了他,“等回去了就知道了,别想这般多。”
雪暖汐打断了思路,凝视了她会儿,随后微笑道:“也是,到时候不就能看到了吗?”随后又道:“对了,方才赫儿说从战场上拐了一个正君回去,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赫儿的婚事是你赐婚的吗?”
司慕涵道:“也没错,的确是我赐的婚,不过有些相请没说罢了,你想知道,我便跟你说说。”
“嗯。”雪暖汐点头。
司慕涵让他坐下,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便看上了,而且连想都没想便求了我,这婚事起先我也是犹豫了,虽说李家愿意功成身退,可若是赫儿娶了李氏,将来的日子恐怕便不是她想过的平静便能平静了。”
雪暖汐双手微微攥着,“那你为何答允?”
“凤后求了我,再者,我始终是亏欠了她的父君,这些年这孩子也没怎么求过我,想了想,便允了。”司慕涵简单说道。
雪暖汐即便已经离开了皇宫十三年,但是却还是听得出来事情并没有如她话中所讲的那般简单,当时她定然经过了很大的挣扎。
“都是一些过去了的事情,如今他和李氏过的倒是不错,我也算是成就了一份美满姻缘了。”司慕涵也似乎不愿说下去。
雪暖汐笑了笑,“这是自然,他们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相信过些日子便会有孩子了,等有了孩子,荣君的在天之灵便真的能够安心了。”
“会的。”司慕涵笑道,说罢,便凝视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雪暖汐自然是看出来了,“涵涵,有什么话便说吧。”
司慕涵沉吟了会儿,“朕和蒙月华说了,让她跟蒙家主夫随我们一同回京!”
雪暖汐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我明白的,涵涵,你安排便好。”
“好。”司慕涵握着他的手,微笑道。
雪暖汐也笑了笑,随后,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涵涵,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何事?”司慕涵问道。
雪暖汐正色道,“何寒将我关在那个山洞里的时候曾经提过去年那场东南的贪渎案,幕后黑手是贵王!”
“什么?!”司慕涵面色微变。
雪暖汐继续道,“她是这般说的,我看应该不是假的,她还说贵王之所以在云州设了这般多的暗道,是因为她在云州筹谋多年,似乎是想让你感受一下骨肉相残的痛苦。”
去年的东南贪渎案他知道的不多,可何寒那般说,还有贵王的那个手下将他掳到蒙家,还有骨肉相残,那便是和蒙家有关系了。
“涵涵,不管如何,我们都不能中了贵王的圈套!”
司慕涵眸光微沉,“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再让人查查!”
蒙家……
是被利用还是根本就和贵王早早勾结了?!
雪暖汐点头,“对了,那时候何寒身边还有一个女子,就是当日将我从姻缘庙掳走的那个人,你可抓到她了?何寒当时说让她去给你传口讯的!”
“暗卫去追过,只是没追上。”司慕涵面色有些沉郁。
雪暖汐沉默半晌,“涵涵,这些人是先帝的那一批暗卫中出来的吧?”
“那日追去的暗卫和她交过手,从武功路数来看,的确是一脉相承。”司慕涵回道。
雪暖汐不安道:“那现在……”
“我已经下令全力找寻。”司慕涵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贵王隐患不散的缠着我们的!”
雪暖汐点了点头,“嗯,我详细你!”
司慕涵笑了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阿暖,明日我们便回家了!”
“嗯。”雪暖汐笑道,“我们回家!”
……
次日
一大早,仪仗队伍整装待发。
司予赫天还未亮便已经等在了院子外面,一直等待了司慕涵牵着雪暖汐的手走了出来。
“儿臣参见母皇,雪父君。”
“嗯。”司慕涵淡淡应了,“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司予赫回道。
雪暖汐看着司予赫,“赫儿,昨夜可休息好了?”
“儿臣休息的很好。”司予赫回道。
雪暖汐道:“那就好。”
司慕涵握紧了他的手,面上掠过了一抹不悦之色。
雪暖汐没注意到,不过司予赫却注意到了。
从昨日那一记冷眼开始,她便明白了,她的英明威严的母皇吃她这个女儿的醋了!
她也是成了亲的人,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明白,可母皇这般大的反应,却还是让她吃惊以及失笑。
果然,雪父君回来了,母皇便不一样了。
“母皇,儿臣先去看看仪仗。”
司慕涵点头。
“等等!”雪暖汐却叫住了她,然后转过视线看向司慕涵,“涵涵,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司慕涵道。
雪暖汐道:“姻缘庙。”
司慕涵蹙眉。
“我们是在哪里重遇的,我想,应该是姻缘佛在保佑我们。”雪暖汐微笑道,“我想去拜拜。”
司慕涵眉头皱的更紧,“真的要去?”
“嗯。”雪暖汐点头,随即见她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司慕涵面色有些怪异,“你既然想去,那便去吧。”说完,便对司予赫吩咐道,“去准备准备!”
“是。”司予赫领命离去。
“走吧。”司慕涵看向雪暖汐。
雪暖汐点头。
而这时候,雪倾走了过来,却是向司慕涵和雪暖汐请求晚走两日。
雪暖汐不明。
司慕涵倒是知道原因,见过了何涟之后,雪倾还是将华荇晓的事情说了。
“二姐,为什么?”雪暖汐不明。
雪倾没打算将华荇晓的事情告知,便说:“祖籍那边还需要打点,你放心,我只是晚两日而已,等事情处理好了我会追上你们的,有荣王和护送的骑兵在,我也能安心了。”
雪暖汐心里有些疑惑,但雪倾这般说,他也不好阻止,“那二姐你要小心一些!”
“放心吧。”雪倾点头,“路上多保重,虽说有仪仗会舒适一些,可毕竟是一个多月的路程,可不要回京了却病了!”
“二姐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雪暖汐笑道。
雪倾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司慕涵,“还请陛下照顾好汐儿。”
“朕会的。”司慕涵认真保证。
雪倾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
雪暖汐看了看雪倾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司慕涵,“涵涵,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里有什么事情。”司慕涵淡淡道,“是我先前太过着急处理不周,所以才会需要你二姐多劳累一些罢了,你若是不信,便等她两日。”
雪暖汐凝视着她会儿,“不必了,既然二姐说能够处理好,便定然能处理好的。”说完,便道:“走吧,我们去拜过了姻缘佛,然后便启程回京。”
司慕涵面色又有些怪异。
雪暖汐注意到了,不过没问,可也没有多久,便明白了她脸上的怪异是因为什么。
看着大殿内空荡荡的供桌,雪暖汐愣了好久,然后,方才转身看向一旁负手立着的司慕涵,“涵涵,这是怎么回事?”
司慕涵抬了抬下巴,“朕当时找不到你,便一时生气让人给毁了。”
“毁了?”雪暖汐瞪大了眼睛。
司慕涵板着脸,“嗯,既然都不灵了,留着有何用?”
“这是姻缘佛,你怎么可以毁了?!”雪暖汐既是惊又是恼。
司慕涵眯起了眼,冷声道:“朕跪在他的面前求了他一天一夜,但却还是找不到你,既然没有丝毫的用处,那还留着做什么?!”
雪暖汐心里的恼火顿时消了,换上了心疼以及难受,他可以想象的到当时她是如何的焦急和绝望,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半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毁了就毁了吧。”
说完,便转身,跪在了地上,看着原本供奉姻缘佛的供桌,双手合十,喃喃低语了一阵子,然后又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司慕涵见了眉头拧的紧紧的。
雪暖汐做完了之后便起身,看着她微笑道:“好了,没事了,我已经替你告罪了,姻缘佛不会怪罪你的。”
司慕涵既是无奈又是心疼,伸手握着他的手,“做错的人是我,你告什么罪!”
“你是因为我方才会这般做的。”雪暖汐道,“你放心,我听说姻缘佛是最慈善的,他定然不会怪罪我们的。”
司慕涵仍是拧着眉头,“朕让人重新修一个,还将整间姻缘庙都重新翻新一遍。”
“可不能老命伤财!”雪暖汐正色道。
司慕涵搂过了他,“从朕的私房钱里面出!”
“你有私房钱?”
“咳,有那么一点!”
“可你是皇帝啊?怎么能够有私房钱?”
“怎么皇帝就不能有?”
“那你藏在哪里去的?”
“咳咳,这是往后再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启程吧。”
“不说便不说,等回宫之后,我便去找凤后,定然将你的私房钱给挖出来!”
“好,挖吧。”
八月十九,荣王领着帝王仪仗前来云州恭迎永熙帝回京,次日,永熙帝启程回京,同行的还有失踪了十三年的全宸皇贵君。
而永熙帝在云州寻获全宸皇贵君一事成为了永熙二十三年中最具传奇性的事件。
从云州到京城,永熙帝仪仗没走过一个州城,都做了短暂的停留。
期间,不少百姓目睹了那极具传奇性的全宸皇贵君的真容,全宸皇贵君流落民间十三年,却仍是雍容华贵,站在永熙帝身边俨然一对璧人。
而永熙帝对其,更是呵护有加,宠爱万分。
已经消逝了十三年关于全宸皇贵君的各种传闻,又一次在百姓之中传播了开来。
全宸皇贵君,仍是那个万千宠爱的全宸皇贵君。
……
因为永熙帝的这个安排,仪仗走的很慢,一直到了十月初,方才达到京城。
在离京城还有半日路程的镇上,永熙帝却下旨让仪仗停下,随后,一骑快马带着永熙帝的旨意飞奔回了京城。
旨意上言,命朝中文武百官,后宫君侍,一众皇子皇女皇家正君前往宫门迎接全宸皇贵君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