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
三公主狠狠地瞪着南宫玥,眼中布满了血丝,看那凶狠的眼神就像是一头猛兽盯上了猎物,随时都要扑过去似的,可是她才说出了两个字,就被人用掌刃在颈后劈了一下,两眼一翻,就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往后倒去。
在宫女震惊的呼喊声中,看着身形纤瘦的海棠一把接住了三公主,然后粗鲁地把三公主像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扛了出去。
“放肆”乔大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微颤,可是她才一个闪神,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左一右地钳住,不由分说地就把乔大夫人给拉走了。
闹事的两人被送走了,花厅里又清静了下来。
可是女宾们心中却是久久无法平复,都被世子妃雷厉风行的手段惊住了,田老夫人婆媳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世子妃虽然是文人世家出身,这行事却有她们武将子女的风范!
百卉一声吩咐后,酒宴继续进行,随着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上齐,气氛又变得热闹起来,女宾们说话的说话,吃菜的吃菜也渐渐地把三公主和乔大夫人的事抛诸脑后。
酒过三巡,一个身穿褐『色』褙子的嬷嬷满头大汗地跑来了,气喘吁吁地禀道:“世子妃,皇上的圣旨到了!天使让世子妃带着世孙去前院接旨!”
皇帝的圣旨到了!
众女宾都是面『露』喜『色』,这倒是巧了,今日是世孙的双满月酒宴,正好皇帝的圣旨就来了。既然天使让世孙一起去接旨,想必是王爷去请封世孙的折子有回应了,算算日子,这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
南宫玥亦是抿嘴淡淡地笑了,起身抚了抚衣裙。
圣旨终于来了!
想着,她的眼神却是微微变冷,但是在看向身旁睡得正酣的小婴儿时,目光又变得温和起来。
“还请众位继续享用酒宴,容我先失陪一会儿。”南宫玥礼貌地对着众女宾微微颔首。
田老夫人也站起身来,福了福身道:“世子妃请自便。”
南宫玥从百合手中接过了襁褓,在满室的女宾们的恭送中,不疾不徐地离开了花厅,随行的当然还有百卉、百合几人。
在那个来传讯的婆子引领下,南宫玥往前院的行素楼而去。
行素楼里还是一片热闹喧哗,男宾们都是交头接耳,喜气洋洋,心里只觉得皇帝封世孙的圣旨来得太是时候了,正好可以喜上加喜,尤其是镇南王,简直是面『露』红光,神采焕发。
“世子妃来了!”
不知道谁叫了一声,镇南王、众男宾以及来传旨的几位天使都把目光转向了厅堂的入口,南宫玥抱着大红襁褓出现在厅外。
“阿玥!”萧奕立刻迎了上去,大步走到南宫玥跟前,熟练地接过了她怀中的襁褓,同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脸,仿佛在说,没事的,有他在一切都没事的。
南宫玥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神中没有一点彷徨,没有一点恐惧。
她当然相信他,有她的阿奕在,她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
厅堂里的众将一看世子爷那熟练的架势,就知道他平日里没少抱孩子,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难免『露』出些许惊讶。
不过在场的基本是武将,大都是不拘小节,也就是短暂地惊诧了一瞬,倒是镇南王皱了皱眉头,上前几步,面『露』不愉之『色』。
众将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以为这父子俩为着“抱孙不抱子”什么的又要吵起来了,谁想镇南王却是道:“逆阿奕,你抱孩子的姿势不对!”
一瞬间,厅堂内静了一静,宾客中甚至有人踉跄了一下,傻眼了,心道:王爷和世子爷是真的和好了?
镇南王根本没注意到众将士诡异的视线,径自对着萧奕训斥着:“你这样搁着他的脖子了,应该竖起来抱”
一旁的南宫玥眼角抽动了一下,小宝宝才两个月,怎么能竖着抱,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纠正镇南王,可是萧奕却没有这番顾忌,直接道:“父王,你懂什么?!我可是让林家外祖父亲自指导过的”
父子俩围着孩子旁若无人地说起话来,似乎把接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见状,几位天使的脸『色』变了又变,其中为首的中年男子眼中阴沉似一潭深井,心里几乎要怀疑镇南王父子这一唱一搭的是故意在无视自己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圣旨的内容,又或是故意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中年男子眯了眯眼,反正到底是什么原因也不重要,他没好气地提醒道:“王爷,世子爷,世子妃,现在可以领旨了吧。”
萧奕仿佛这才想了起来,朝那中年男子看去,只见此人身穿一件青『色』锦袍,身材高大英武,人中和下颚留着短须,五官还算端正。
萧奕曾在王都为质多年,当然也认得此人。
此人正是千卫营的指挥使陈仁泰,也是恭郡王韩凌赋的新岳父,这一次皇帝派来传旨的天使。
不错,他来的时间还真是“刚刚好”!
萧奕满意地勾唇,他怀里抱着襁褓,也就没抱拳,随口对陈仁泰道:“劳烦陈大人久等了。”
语调中却听不出一丝歉意,陈仁泰微微蹙眉,压下心头的不悦。
反正等自己念了圣旨,有的萧奕哭的时候!
接下来,该跪的跪下后,满室寂然,陈仁泰就“刷”地打开了圣旨,朗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明黄『色』的圣旨正好挡住了陈仁泰嘴角那抹得意的笑意,下面的众人皆是垂眸恭听。
这道圣旨中,皇帝先是诚意恭贺镇南王喜得嫡长孙,并正式册封其为镇南王世孙,接着又说世子和世子妃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这做长辈的对世孙也很是关怀
皇帝可是深谙“先扬后抑”之道,紧接着就是语锋一转,才道出这道圣旨中最重要的一条旨意。
“特宣镇南王世子妃携世孙不日前往王都!”陈仁泰飞快地瞥了跪在地上的萧奕和南宫玥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说出最后两个字,“钦此!”
当陈仁泰收起明黄『色』的圣旨后,只见整个厅堂内一片寂静,跟着是满堂哗然,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的圣旨分明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封世孙是假,想让世子妃和世孙去王都为质才是真!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都是义愤填膺地窃窃私语,其中傅云鹤的表情有些复杂。
而跪在最前方的镇南王已经完全傻住了。
他给皇帝上的那道请封世孙的折子是出于对孙儿的一片慈爱之心,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地让皇帝惦记上了自己的宝贝金孙!
想着,镇南王心里也不知道是悔,还是怒。
陈仁泰以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了众人一圈,下巴微抬,然后略显不耐烦地催促道:“镇南王世子妃,还不接旨?!”
这一趟的任务由他来,其实有点大材小用,可是女婿韩凌赋说了镇南王府是皇帝的心头大患,如果他办妥这次的差事,就能立下大功,在皇帝面前替女婿挣了脸面。
一阵嘲讽的嗤笑声忽然在厅堂中响起,这声音对厅中众人而言,是如此耳熟。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是循声看去,表情有些微妙,知萧奕如于修凡、常怀熙、阎习峻等,心里几乎是有些同情起陈仁泰了。
萧奕把襁褓给了一旁的百合,然后一边亲自扶起了南宫玥,一边柔声问道:“阿玥,跪得脚麻了吧?”
“我没事。”南宫玥含笑道,也就顺势起身了。
看他们夫妻俩的做派,很显然,完全就没有接旨的意思。
陈仁泰瞳孔猛缩,难以置信地瞪着正前方几丈外的萧奕和南宫玥。
久闻萧世子为人桀骜不逊,但是抗旨不遵,他们镇南王府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陈仁泰拔高嗓门,怒道:“镇南王府还敢抗旨不成?!”
他也是武将,动怒的那一刻,浑身就释放出一种强悍的威慑力。
唐青鸿等几个中年将领暗暗地交换着眼神,他们当然不惧区区陈仁泰,他们顾忌的是陈仁泰身后代表的大裕皇帝,抗旨那可是重罪啊!
而几个小将的目光却是集中在萧奕身上,目『露』崇敬,打算看世子爷的意思见机行事。世子爷敢抗旨,他们就敢跟随!
紧跟着,镇南王也站起身来,面『色』阴晴不定。
他当然不愿意宝贝金孙去王都做质子,却也担心这一向横冲直撞、不知道“委婉”这两个字怎么写的逆子一发起疯来,会胡言『乱』语以致惹恼皇帝!
“陈大人”镇南王赔笑着对着陈仁泰抱拳道,他心里同样不满,却只能暂时忍气吞声,想着反正皇帝的圣旨里写的是“不日”,此事应该还能拖上几日,就打算先含混一二,过了今天这关再说。
可是他的话被萧奕不客气地打断了:“来人,还不替本世子送客!”
萧奕站在原处,毫不避讳地与陈仁泰直视,笑『吟』『吟』地下令,仿佛他不是在抗旨,不过是嬉笑日常罢了。
镇南王眉头一蹙,“逆子”两个字差点又要脱口而出,却见于修凡和常怀熙几个小将已经站了出来,齐声抱拳领命道:“是,世子爷!”
他们的世子爷果然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杀得敌军屁股『尿』流的世子爷!
区区一道圣旨就想带走他们南疆的继承人去王都为质,皇帝也太轻看世子爷和他们南疆军了!
话落之后,那几个小将已经一起朝陈仁泰『逼』近,他们『性』格各异,但是此刻每个人的眸中都闪烁着同样嗜血的冷芒。
陈仁泰一点也不敢小觑这几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里起伏不定,衡量着利弊还没等他理清混『乱』的思绪,常怀熙、阎习峻等已经强势地出手,近乎是胁迫地将人给送出了行素楼。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几乎是弹指间,陈仁泰和几位天使就被强行带出去了。
其他宾客这才回过神,眼神复杂地面面相觑。
而镇南王则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萧奕,他还是那么从容,笑容满面,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对着众宾客招呼道:“大家都快坐下,继续喝酒!”
众将领再一次互相看了看,神『色』各异。
谁都知道如今军中有大半权利在世子爷的手里,尤其跟随萧奕打过仗的将士,知道得更多,知道关于南凉,还有百越这些将士对这位有老镇南王风范的世子爷是又敬又畏。
对他们而言,南疆与王都千里之遥,大裕如何,皇帝如何,其实并无切身利害。
他们只要南疆安稳、强盛就好!
他们只要跟随世子爷就好!
几个小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说笑着坐下。
“真是扫兴,大家继续喝酒划拳!”于修凡皱了皱鼻子道,“咦?我的酒杯怎么空了?!谁偷喝了我的酒?”
“还不是你刚才自己喝的!”立刻有人取笑道,“年纪轻轻记『性』就这么差!”
“我看小凡子不是记『性』差,是酒量差!”
紧跟着就是一阵哄笑声,于修凡不服气地跟某人拼起酒来
仿佛“抗旨”一事从未发生过。
混在人群后方的平阳侯表情很是微妙,他知道镇南王府在南疆军中积威甚重,可是直到今日,方才知晓原来镇南王府早已经是子强父弱,世子爷萧奕在南疆和南疆军中的声势在短短数年中就已经是根深蒂固了或者,这其中还有安逸侯官语白的功劳?!
平阳侯越想越是心惊,可如今也只得跟随其他的宾客一起又坐了下来,只是接下来的酒宴,他早已经食不知味。
那些将士们接着喝酒划拳,气氛又变得热闹喧哗,至于萧奕则是亲自把南宫玥和小宝宝送出了行素楼。
萧奕心里恨不得直接抛下内外院的宾客和妻儿一起回碧霄堂去,却也心知阿玥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俯首看了看自己怀中始终睡得安详的小婴儿,叹息道:“阿玥,这臭小子真是个心大的,刚才那么吵闹了一番,居然还睡得跟死猪似的。”也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被别人惦记着拐去了王都!
有当爹的会说自己的儿子是死猪吗?南宫玥无语地眉头抽动了一下,不过,被他刚才那一声“臭小子”的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某件事来,瞪了萧奕一眼。都怪他!
萧奕有些莫名其妙,无辜地看着南宫玥。
南宫玥从他手里接过了襁褓,看了看小家伙可爱的睡颜,心里一片柔软甜蜜,抬眼看向萧奕道:“阿奕,我们一起给小宝宝取个名字吧!”
她的笑容甜美灿烂,让他也不由跟着笑了,颔首道:“好!”他们俩一起给他们的孩子取名字!
萧奕依依不舍地把南宫玥一直送到了仪门处,然后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南宫玥压抑着回头的冲动,带着小家伙又回了花厅的席宴。
虽说南宫玥离开前让她们用膳,可正主不在,谁又会真得用呢,全都放下筷子等着呢,直到她回来。
众人起身恭迎,待南宫玥在主位坐下后,酒宴随着一阵悠扬的乐声又照常地继续进行,气氛欢快热烈,直到襁褓里那个睡醒的小家伙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百合几个很快就判断小家伙是“弄脏”了自己的『尿』布,利落地抱着孩子暂时退下了
厅内静了一静后,不少女宾便有心戚戚焉地说笑开了,各种“孩子经”朗朗上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自家养孩子的各种趣事和要领,南宫玥立刻被挑起了兴趣,洗耳恭听,不时附和。
那些夫人见世子妃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也就不吝赐教地努力多说一些酒宴更加和乐融融,一直到未时左右,这个双满月酒宴才算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等送走了宾客后,已经是未时过半,萧奕虽然迫不及待地想回碧霄堂,却被镇南王派人叫到了外书房。
萧奕当然知道镇南王来叫他是为了什么,心里有些不耐,但还是去了。
一进书房,一个小小的青瓷杯子就直接朝萧奕当头砸了过来
自己这位父王一生气就知道丢东西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萧奕一边心里幽幽叹息,一边灵活地一个闪身,便轻松地躲开了那个杯子。
下一瞬,杯子就砸在了后面的青石板地面上,“啪”的一声,无数碎瓷片随着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萧奕早就到了一两丈外,无论是袍子还是靴子都没沾湿一点。
外书房里,镇南王早就把一干伺候的下人给遣开了,屋子里只有父子二人。
虽然早知道这个逆子不会乖乖站在那里任自己打骂,但是看着眼前这一幕,镇南王还是觉得心头好似被浇了一桶油似的,心火烧得更旺了。
“逆子!”镇南王霍地站起身来,愤怒的大步从书案后走了出来,瞪着萧奕骂道,“你是不是想给王府惹祸?!”
陈仁泰怎么说也是皇帝派来传圣旨的人,这逆子如此对待天使,一旦陈仁泰写道折子送去给皇帝上奏镇南王府抗旨不遵,藐视皇上,那么镇南王府的滔天大祸可就要降临了!
镇南王的态度咄咄『逼』人,可是萧奕却还是漫不经心,走到了窗边径自坐下,然后抬眼看着镇南王,不答反问道:“那父王的意思是父王打算接旨?”
萧奕的眼神笑『吟』『吟』地,却透着一丝讽刺,镇南王若是想接下这道圣旨,就让他自己去王都为质好了。
想把自家的臭小子送出去,那可没门!
镇南王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瞪着萧奕。
这逆子说得什么话?自己怎么能接旨!
他可舍不得他的宝贝孙子送出去当质子真要送质子,还不如让这个逆子去,免得留在南疆总来气自己,迟早把自己气得短命几年!
镇南王没好气地想着,心里劝自己:正事要紧,别傻得被这逆子给绕进去了!
镇南王深吸一口气,还算冷静地说道:“圣旨里既然没提日期,此事可以从长计议。”
谁想,这逆子完全不配合,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说道:
“父王既然不打算接旨,就不用理会陈仁泰,此事自有儿子解决。”萧奕甩了甩手。
“你到底又想做什么?!”镇南王『逼』问道,又被气得额头一阵青筋浮动,不是他脾气不好,是这逆子实在是太气人。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长子也好,次子也罢,一个个全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