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城,天明殿。冯凝在房间里四处观望,不得不说,这天明城议兵的主殿比林城的可要好上太多了,林城曾经乃是南陵边境,都比不过天明城的一半,可见当年镇守天明城的大将军收受了多少达官显贵的贿赂,也难怪当年南陵边境的大军会不堪一击。
殿内还有苏青鸾,三位长老,杨庭和几位副将,以及被捆绑着的王世雄。还有峡谷中那个小头目。
将整个大殿都打量了一番,冯凝才又回转身:“给王将军松绑。”
冯凝言落,没人动手,心里都在犹豫,若不是冯凝不同意,杨庭早就一刀砍了王世雄这厮。
“给王将军松绑。”冯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明显与刚才不同。并且阴沉着一张脸。
殿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无奈,只能由苏青鸾动手,给王世雄松了绑。
王世雄被松开后,脸侧到一旁,十分不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这般假惺惺!”
“将军误会了,给你松绑,是想让和你交个朋友,如若你愿意加入我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朋友。”冯凝放低了身份,仿佛在她面前站着的并不是她在这场战争中抓获的敌军主帅,阶下囚,而是一个有能力,有见地的能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世雄只觉得这次兵败,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屈辱,如今的他只想去死,“如若真当我王某人是朋友,那便给我一个痛快。”
“想死容易,活着却很难,将军可以为了家国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此忠心爱国,着实让人敬佩,可难道将军就没有家人亲人么?你死了?可曾考虑过令尊令堂?可曾考虑过你的妻儿?他们今后该当如何?”冯凝最近是习惯上用这套说辞了,因为她发现这套说辞真是屡试不爽。
“哼,我王某兄弟五人,我死了,还有得是兄长弟弟照顾家父家母,我的孩子也已有十岁,照顾得了他的母亲,你说的这些或许能够劝得动别人,但我王某人的家事就不必你在这里替我『操』心了,勿再多费唇舌。”王世雄一点儿也不领情,“一刀结果了我的『性』命就是,如此叽叽歪歪,终究是个『妇』道人家。”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将成全你。”杨庭拔出腰间佩剑就一剑挥过去。
冯凝见状立刻催动内力,一掌打飞了杨庭手中的剑:“退下。”
杨庭有些不情愿,公主殿下好心好意劝他归降,他却一点都不识抬举,让人怎能不恼?
不止是杨庭,在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觉得这王世雄确实太让人生气。
不过杨庭得了冯凝的命令,又看到冯凝一脸不悦,还是遵命的退出了天明殿。
杨庭退出后,冯凝又深呼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呵,将军家中有兄有弟,他们可以尽孝,但他们可能替你尽孝?你的双亲生育你一场,你可曾好好报答过他们?当他们得知你的死讯又是否会伤心?别的孩子都有爹爹,你的孩子却没有?他的心里是否会有阴影?这是否会影响到他的一生?这些你都考虑过么?”
“你认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你认为死了之后就可以洗刷战败的屈辱,不被世人嘲笑,反而还会说你是守卫家国的大英雄么?这是骨气么?这是虚伪,这是不敢面对失败的一种懦弱。”
冯凝越说越是愤怒,她此刻真得有一种想拔出剑一剑杀了王世雄的冲动。不过理智让她忍住没有动手。
“别说了,我如今只想求死,若是公主殿下真拿我王某人当朋友,便下令杀了我吧。”王世雄的心思已经有些动摇,语气缓和了许多,对冯凝的称呼也由你变成了公主殿下,看来冯凝在她心里的印象已经完全改变。
“我也想杀了你,奈何你这个人在军事方面有些天赋,『性』格也固执,这一点和我很像,我这人又惜才,但凡有点才能的人,我都不愿意他死,你真的让本宫很无奈。”时隔一年,冯凝第二次再用本宫这个自称,说话时语气很是感伤,似乎她真的很无奈。
在大殿中的人都沉默不语,过了好半天,冯凝才又开口道:“你走吧,本宫放你走,你所有的部下都可以带走,既然你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也不会强求。”
冯凝肯放王世雄走,原因无外乎三点,第一,王世雄确实有军事才能,她不想这样的人才就此结束短暂的一生,第二,这场战争的起因是因为她要复国,能少死几个人就少死几个人吧。
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冯凝希望王世雄能够感恩于心,日后能对她有一点小小的帮助,虽然她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但还是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
王世雄本来打算就算冯凝放了他,他也不走,只想求死,可在听到冯凝的一番说辞之后,他不再那么一心想着求死了。
如今冯凝又说要放了他,他着实不知该说什么:“你……难道就不怕日后我于你不利么?”
“你不会!”冯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为什么?”王世雄想不通这个女人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就凭你忠心为国的,宁死不降的骨气。我便相信你!”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冯凝相信王世雄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你当真放我走?”王世雄觉得这女人会不会耍诈,这个女人可不简单,不是一般的聪明,否则他之下精心的设下圈套,也不会被这个女人将计就计了。
“我冯凝虽然一介女流,但也是个江湖中人,不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知道言必行,行必果。你不是江湖中人或许不知道,江湖中的人最看中的就是一个承诺,信用!”冯凝觉得这段话足够证明她没有任何想要耍诈的心思。
“公主殿下大度,王某人自愧不如。”王世雄说道,“日后公主殿下若是有用得到王某人的地方,王某人绝对义不容辞,只是不得是损坏西齐利益之事,公私分明,一码归一码,私下我们是朋友,于公,我们还是敌人。”
冯凝大度,王世雄也不遮遮掩掩,藏着掖着,或许这是军中男儿的天『性』吧。
“有将军这番话足矣。”冯凝觉得已经够了,虽然王世雄嘴上说这么说,但当她率领大军攻打山盟关之时,王世雄一定会放水的。
只要王世雄一放水,她便有孔可钻,那时攻打山盟关就不会像现在这般难了。
“只是今日夜已深了,贵军不少将士都负了伤,已是疲惫不堪,今夜不如在天明城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前往山盟关如何?”冯凝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着王世雄和其部下。
“公主殿下盛情,王某本不应推却,只是我怕明日出发,我兵败的消息就会传到山盟关主帅宋英耳朵里去,让他知道我是被俘之后又被放回去的,只怕会对我等心生芥蒂,若只我一人倒也罢了,只是不能苦了这些兄弟!”王世雄所说的,也同样是他的内心话。
“将军心系部下,是部下之福。既是如此,那本宫也就不强留将军了,将军想何时动身,都请便吧。”冯凝说道。
“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王世雄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天明城这个地方。
“我送将军。”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冯凝可不能在这最后关头掉链子。
王世雄闻言,心里又是一阵感激,之前他还和一个副将私底下侮辱着冯凝,如今他真是为曾经那些污秽的言辞而感到无地自容。
冯凝亲自将王世雄带出了天明殿,又亲自送走了王世雄和他的两万多残军部下。
分别时,王世雄曾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公主殿下止步吧,还是那句话,只要不牵扯到西齐利益,无论何事,只要公主殿下但有所命,我王某人无有不从。”
冯凝亦言:“将军的话本宫可是记住了,日后有机会,定与将军把酒言欢,这次分别,将军到了山盟关,可就多多保重了。”
送走了王世雄,冯凝又回到了天明殿,出了杨庭外,苏青鸾,三位长老和几位副将还在那里。
“今夜大家都辛苦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休整,等有了机会再向山盟关发起进攻。”冯凝说完,也不等众人回话,直接就离开了天明殿,去寻找一间在天明城属于她的新房子。
众人都不明白,冯凝为何要放走王世雄,不过想来冯凝也自有她的用意。既然他们想不透也便不再去想了。
天明殿的众人纷纷道别,各自去寻房间准备歇息。
苏青鸾离开天明殿后,就一路打探冯凝朝那个方向去了,如今这样的时候,她实在不习惯一个人入睡,总想找个人在身旁陪着。
所有人中,就只有她,冯凝,梅棠三个女子,梅棠和她不熟,关系不好,自然不是最佳选择,故而只能选择冯凝了。谁让冯凝是她的义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