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问天目光看处,正是左冷禅所在之地。此时的左盟主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他正依柱而立。现在的他和第一战结束时的任我行一样,必须借力才能站起,看他脸色煞白的模样,在向问天质问之下依然牙关紧咬,似乎对外界之事根本就听不到一般……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等人自然明白,左冷禅此时必然是内力大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左冷禅当时是用内力硬封住使用吸星大法的任我行的穴道?他现在的情况,只会比任我行更为严重,根本就不可能再与任何人交手,能自保就已不错了。
可是眼下向问天的挑战,的确是他左冷禅才说过的话,难道要让他自食其言不成?众人都在等着左冷禅的回答,此时旁边却传出一个声音来。
“咱们说过,这三场比试,哪一方由谁出马,该由本方自行决定,却不能由对方指名索战。这一句话,任教主是答应过了的,是也不是?任教主乃当世的大英雄、大豪杰,说过的话又岂能不算?”
众人看去,人群中说出此话之人,正是华山派岳不群,今日岳先生的出境率竟然如此之高,也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向问天冷笑道:“岳先生能言善辩,令人好生佩服,只不过和‘君子’二字,未免有些不相称了。你这般东拉西扯,倒似一个反复无常的真小人了!”
岳不群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的说道:“自君子眼中看来,天下滔滔,皆是君子;自小人眼中看来,世上无一人而非小人也。不知向右使是君子呢?还是那小人行径?”
左冷禅此时已是摇摇欲坠,简直都要站立不起了,不要说和人动手过招了,哪怕没有人照顾,他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都不好说。
武当派掌门人冲虚道长走上两步说道:“素闻向右使人称‘天王老子’,实是有惊天动地之能也。贫道身居武当掌门之位,于正教诸派与贵教之争,始终未能出过什么力,常感惭愧。今日有幸,若能与‘天王老子’为对手,实感荣幸之至。”
他武当派掌门人何等身分?对向问天说出这等话来,明显是有抬举‘天王老子’之意,向问天于情于理,实难推脱。而且此时,向问天也知道,己方三人中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出战对敌冲虚道长呢?他便要走出队列,答应下来此事。
任我行突然说道:“向兄弟,你且退下,此战不劳你费心了!对战冲虚道长这样的太极高手,你还真不一定会有必胜的把握,那就不如在旁边休息一下好了。”
说着话,任我行已经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众人皆惊,难道他任我行还要亲自动手会一会冲虚道长不成?左冷禅更是差异,难道自己苦练十多年的寒冰真气,倾注于任我行的‘天池穴’中,竟然对他毫无伤害吗?那我以后还要如何与魔教抗衡?
萧峰也是奇怪,明明自己看出任我行已是强弓之末了,他此时还要强自出头,又是意欲为何呢?众人又怎知此刻的任我行丹田之中,犹如有数十把小刀在乱攒乱刺。他此时使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这几句话说得平平稳稳,没泄出半点痛楚之情。
冲虚道人微笑着说道:“任教主你要亲自赐教么?咱们先前说过,双方由哪一位出手,由每一方自定,任教主若要赐教,原也不违咱们的约定之议。只是贫道这个便宜,却占得太大了……”
任我行道:“在下拚斗了两位高手之余,再与道长动手,未免太过小觑武当派享誉数百年的声誉了。在下虽然狂妄自大,却还不致于如此自不量力。”
冲虚道人心下甚喜,点头说道:“任教主多谢了!你如果此时再与我老道对战,我胜过于你,却也无丝毫光彩。倘若再失手输上一招半式,我这脸面又要往哪里去放?我们又不是生死之战,没必要此时就拼个你死我活!”
任我行道:“冲虚道长是贵方的生力军,我们这一边也得出一个生力军才是。令狐小兄弟,你且下来吧!”
众人大吃一惊,都顺着他的目光向头顶的木匾望去。令狐冲更是为惊讶,一时手足无措,狼狈之极。但是当此情形,更是避无可避,他只得纵身跳下,向着方证大师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令狐冲说道:“小子擅闯宝刹,实乃迫不得已,但也是罪该万死,谨领方丈大师责罚!”
方证大师笑道:“原来是令狐少侠啊,我听得少侠呼吸匀净,内力深厚,心下正在暗自奇怪,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光临敝寺。请起,请起,如何要行此大礼?我可不敢当啊。”说着话方证大师合十还礼。
萧峰早已知道匾后藏有一人,见大家都不说破,正在暗自纳闷,那人会是何人呢?他的内力不弱,但是隐藏手法还是太过一般了,呼吸声都不懂隐藏,想必武功见识也高不到哪里去。
丐帮帮主解风忽道:“令狐少侠,你来瞧瞧这几个字。”
令狐冲站起身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柱上刻着三行大字。第一行写的是:“匾后有人。”
第二行是:“我揪他下来。”
第三行是:“且慢,此人内功亦正亦邪,未知是友是敌。”
每一行字都是深入柱内,木质新露,自是方证大师和解风帮主二人以指力在柱上所刻,可见当世高人之多,自己与他们相比,不过只是剑法上好上一些罢了,见识武功,都差的远呢。
令狐冲甚是惊佩说道:“众位前辈来到殿上之时,小子自是心虚,未敢下来拜见,还望大家恕罪。”
丐帮帮主解风笑道:“你是作贼心虚啊,你小子到少林寺是来偷什么啦?”
令狐冲道:“小子闻讯任大小姐留居少林寺中,才斗胆前来,要亲自接她出去。”
解风帮主笑道:“原来你是偷老婆来着,哈哈,这不是贼胆心虚,这叫做色胆包天啊!”
令狐冲正色道:“任大小姐有大恩于我,小子纵然为她粉身碎骨,也趋之若狂!还请前辈不要取笑小子的一意孤行。”
解风帮主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好好一个正派年轻人,一生前途却为一个魔教女子所误。你若不堕身邪道,这华山派掌门之位,日后还会逃得出你手么?”
任我行大声说道:“华山派掌门人之位,又有什么稀罕?将来老夫一命归天之时,那日月神教教主的尊位,难道还逃得出我这乘龙快婿的手掌么?”
众人皆知,日月神教教主之位,从来都是男子所掌管。哪怕她任盈盈再过优秀,也当不得这教主之位。
令狐冲吃了一惊,颤声说道:“不……我不能当这……”
任我行笑道:“好啦好啦,咱们闲话少说,冲儿,你就领教一下这位武当掌门人的神剑好了。他冲虚道长的剑法以柔克刚,圆转如意,世间罕有,你可要小心了。”
他任我行此时改口称令狐冲为“冲儿”,当真是要将他当做女婿了。魔教中人哪怕再过奸诈,但是一直都是一言九鼎的,很少有背信弃义之事发生,更何况这是任我行当着这么多前辈高人的面,说出来的话,可见分量之重。
令狐冲对眼前的情势了如指掌,双方已是各胜了一场,这第三场的胜败,将决定是否能救任盈盈下山。自己此番大张旗鼓,就是要救任盈盈脱困的,那么此时自己已是非要出场不可了。他当下转过身来,向冲虚道长跪倒在地,叩头行礼,甚是恭敬。
冲虚道长忙伸手相扶,说道:“不敢当!令狐少侠何以行此大礼?”
令狐冲道:“小子深知道长高义,现下迫于形势,要向道长讨教剑法,心中自是不安,还请道长恕罪。”
冲虚道人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忒也多礼了,你之心事贫道知之,你就先站起身来再说话吧。”
令狐冲站起身来,任我行伸手递过长剑,令狐冲自是接剑在手,剑尖指地,侧身站在冲虚道长下首。
冲虚道长举目望着殿外天井中的天空,呆呆出神。众人见他始终不动,似是入定一般,都觉得十分奇怪。过了良久,冲虚道长长出一口气,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这一场不用比了,你们四位下山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骇然。令狐冲大喜过望,激动之余,又欲跪倒行礼,却被冲虚道长伸手拦住。
解风帮主道:“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二人交过手吗?”
冲虚道长说道:“我想不出破解他的剑法之道,这场比试,贫道认输了。数日之前,在武当山下,贫道曾和他拆过三百余招,那一次是我输了。今日再比,贫道仍然要输。”
方证等人都一起问道:“怎么会有这等事发生?”
冲虚道长说道:“令狐小兄弟深得风清扬风老前辈的剑法真传,贫道不是他的对手。那日一战之后,贫道已冥思苦想数日,终究用自己所会剑法,破不了他的剑招,再战一样要输,那又何必再战?”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道长虚怀若谷,令人好生佩服。老夫本来只佩服你一半,现下可佩服你七分了。方丈大师,咱们后会有期!告辞了!”
令狐冲走到师父、师娘面前,跪倒磕头,当看到岳灵珊和林平之相扶相依的模样,更是心如刀绞一般。
岳不群侧身避开,冷冷地说道:“令狐少侠,这可不敢当啊!”
岳夫人心中一酸,泪水盈眶,只得转面侧看,不想让令狐冲看到她此时的失态之举。令狐冲又过去向莫大先生行礼,知他不愿旁人得悉两人之间过去的交往,只磕了三个头,却不说话。莫大先生作揖还礼后,又退到一旁。
任我行一手牵了女儿任盈盈,一手牵着令狐冲,笑着说道:“咱们走吧!”
他抬腿走向殿门,向问天紧随其后,大踏步就要离开。解风、震山子、余沧海、天门道人等自知武功不及冲虚道人,既然冲虚自承非令狐冲之敌,他们心下虽然将信将疑,却也都不敢贸然上前挑战,恐自取其辱。
任我行正要出殿之时,忽听得岳不群喝道:“且慢!”
任我行回头问道:“怎么?你也要与我们比试一二吗?”
岳不群道:“冲虚道长乃大贤之人,不和你们这些小人计较,但是这第三场比武可还没有比呢。令狐冲,我要下场和你比划比划。”
令狐冲大吃一惊,不由得全身皆颤,看着岳不群说道:“师父,我……怎能和您老人家对敌呢……”
岳不群却泰然自若的说道:“冲虚道长都说你是蒙本门前辈风师叔指点,剑术已深得华山派精髓,看来我也已不是你的对手。虽然你已被逐出本门,但使的仍是华山派剑法。
我岳不群是华山派掌门人,就该为华山派清理门户。你令狐冲即已入得魔道,就是我武林正派的公敌。倘若我岳不群都不出手,难道还要让别人来替华山派清理门户吗?我今天如不杀了你,你令狐冲就杀了我好了!”
说到后来,他已是声色俱厉。只见岳不群刷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大声喝道:“你我已无师徒之情,令狐冲,你就亮剑吧!”
令狐冲退了一步,说道:“弟子不敢!”
岳不群再无二话,举剑就向令狐冲刺来……
预知令狐冲与岳不群比剑谁胜谁负?任我行三人能否离开少林寺呢?还是要在此地居留十年?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