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眸子,比幽绿色更恐怖,那里面似是包含了无限的血渍。
卡米尔退后两步,猛的发现自己失态了,立刻回神,抓住了悠然的肩膀。
痛到不能呼吸,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人撕扯过一样,沙海复发的频率愈发的频繁,每一次,都像是在于死神搏斗。
就算没有死在雪原里,她恐怕也会死在沙海的毒性里。
活在这个世界里,怎么就这么辛苦?
卡米尔完全没想到自己十多年才碰着的一个外人,竟然还会如此,比起悠然,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了,因为她得的病,除了眼睛会变成绿色之外,就没有别的症状了。
“你……”卡米尔张嘴,却把想说出口的话全都憋回了肚子里。
她自己都还记得当年那种痛苦,从岛上逃出来的那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却了。
可手还在隐隐作痛,告诉她那一切都是真实……
“弋……”泪水倏然滑落,滴落在被融化的雪水打湿的衣襟上,悠然埋头轻泣,她不怕死,可她不想死……
她不想牵连林弋,却在这种时候,渴望着他温暖的拥抱。
一夜无声。
清晨,雪丛折射着清丽的光辉,悠然慢慢爬起来,才恍然想起昨夜的事,卡米尔睡在悠然身侧,晃一睁眼,碧绿色的眸子倏然闪烁着莫名的光辉。
“你的眼睛……”卡米尔欲言又止,悠然明白卡米尔的意思,她们两个人,一双眸子幽绿,一双眸子血红,都不像是正常人。
可她不想多说,默默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这里,一夜的风雪褪去,只有厚厚的雪层告诉来这片雪原的人这里是一片死亡之地。
星碎的光点由远及近,悠然颤抖着打了个哆嗦,迈开腿跳下了洞穴。
“喂,等等,你这样出去会死在这里的!”卡米尔急匆匆的套上外套,追了出去,在她看来这的确与找死无异。
天高无风的晴天比暴风雪更恐怖,可悠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就算死,也不该是死在这里!
太阳照射着刺眼的光,指南针还在正常工作,悠然眯着眼睛看向天空,明日高悬。
卡米尔奇怪的看着悠然转过身回来,一路又走回山洞。
“这里是大荒原,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生活?”被人工圈禁起来的隔离区,里面只有野生动植物,从来不允许人类居住。
她之前的确还有些怀疑,但当太阳生起来后,她就确定了。
难怪茫茫数十里几无人烟……
卡米尔眸色微暗,脑袋往衣服里缩了缩,不吭声,悠然不想再问,绕过山洞往外走。
往东走要横跨整个莽原,往北,是最近的路,卡米尔不吭声跟在悠然身后。
整整三个小时,悠然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卡米尔:“你怎么打算?”
眼前已经是出口,卡米尔因为世人的眼光隐居在这里,她不一定会愿意真的随自己离开这里。
卡米尔踟蹰:“我不知道,但我很想回去,回去看看母亲,父亲,你能帮帮我吗?”
悠然淡淡看着卡米尔,心里明白卡米尔这是将自己当做同病相怜的人了。
“可以。”她不觉得麻烦,找人送卡米尔去就是了,便当是她收留这一日的报酬,不管怎么说,滂沱大雪里卡米尔的恩情让她没能冻死在雪地里。
只是很多时候事不随人愿的,悠然从北边离开不过百步的距离,那个男人便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一片白色的天地里。
深色的西装是那般耀眼,悠然深深呼了一口气,朝着他走了过去。
所有的恩恩怨怨埋葬于天地,她能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说不出口的担忧。
忽的思绪便远了,仿佛又回到了她在T台上绽放的那一夜,他将她抵在车上,霸道的想要夺走她的心。
也许从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他们甩不开的缘分。
“悠儿,回家……”林弋动了动嘴唇,关于留下的话他一字未说,他想要悠然回去,回到他们那共同的家,仅仅是一天的分离,就让他感受了切实的诛心之痛。
他们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究竟为什么要身受诅咒。
他明白悠然担忧的不仅是他,还有身边的人,可他又怎么舍得让悠然一个人去承受诸般痛苦,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去献祭。
悠然默默低头,林弋的面色已经很差,比她的还要苍白,灰蓝色的衣服上已经沾染了血迹,他的伤才将将好,这是又裂开了?
悠然一把揪住林弋的衣服,眉眼满是担心,林弋眸色沉了沉,终是将悠然拥进了怀里。
一日的分离,一日的担忧,犹如一把利刃插在他的心里,痛的刻骨铭心,他却不愿意拔出来。
他中了这世间最毒的一种毒药,便是悠然。
想念的温暖怀抱,却让悠然心口如赌着一般难受至极,她最不想连累的就是林弋,却还总是不自觉的就将他牵扯进来。
“萧晴已经被官方控制,具体的处分,还得等军方的人找到你才能定。”林弋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动用关系将莫西语和萧晴都关了起来。
那两个人到底怎么处置,需要悠然来决定,但如果悠然真的死在了他们手里,他必然让这两个人给悠然培养。
悠然不吭声,心却狠狠痛着,萧晴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她想让自己尝尝莫羽当年受过的苦。
不论到底经历了什么,莫羽死了是事实,他们谁都没有辩论是非对错。
林弋瞧不见悠然的神情,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悠然抬头,就看到在林弋背后,赫尔特,白昔海,还有安家两兄弟,全都到齐了。
这样的阵容她怎么不明白,定是因为她的失踪让所有人都担心了,而苏暮凉,也终于坐不住了。
安家兄弟背后,更远处的地方,已经可以闻得到狼烟的味道。
悠然抹掉眼泪,推开了林弋:“送我过去吧……”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们呢!”林弋沉痛的眸子刺伤了悠然的眼睛,这里站着的所有人,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因为他们谁都不想悠然踏上那样必然决然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