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同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蒙子良。
通明剑心,是剑道天赋的最高体现。
世间有此天赋者,只要中途不夭折,十年时间入九境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但自有史以来,拥有这样天赋的人,确实少之又少,大夏加上前朝的记录,拥有这样天赋之人,不会超过十个。
郑景同早年带着自己女儿郑铃音在去荀城办事时,恰好遇见了几个不长眼的地痞拦住了他们想要抢夺财物,郑景同还未来得及出手,那时的蒙子良却忽然出现,打跑了那几个地痞。
双方也就在那时结识,郑景同一眼就看出了蒙子良的潜力,他顿时动了歪心思。
他的女儿郑铃音体质特殊,外人皆以为郑铃音是个没有修行天赋的废物。
但郑景同却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万中无一的夺灵异体。
可以夺取他人的天赋,占为己有。
所以郑景同那些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
当下他就表明了身份,与蒙家人见面,蒙家虽然祖上阔绰,但如今早已落魄到只能寄居在这样一座小城之中。
蒙子良的父亲面对当时已经是六桓峰的峰主的郑景同,蒙家上下表现得极为惶恐,尤其是郑景同表示很看好蒙子良有意撮合对方与自己女儿的亲事后,蒙家上下更是万分惊喜。
殊不知,那只是郑景同为了让自己女儿夺取蒙子良的通明剑心所制造机会罢了。
按理来说,通明剑心被夺,蒙子良自然会从此一蹶不振,以蒙家落魄的处境,也从此难以对身为六桓峰的峰主郑景同造成任何威胁。
但让郑景同没有想到的是,蒙子良竟然是那位传说中的剑祖转世。
而更让郑景同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的蒙子良似乎丝毫不曾记恨当年他对他的算计,反倒好心提点郑铃音的修行之道……
他的心底不可避免的升起一股羞愧感。
而这股羞愧感的由来,并非因为蒙子良的宽宏大量。
只是因为他本就高出自己数筹的身份。
这世界就是这样,上位者的做法永远会有人效仿,而下位者的做法,却只能沦为笑柄,哪怕二者做的是相同的事情。
“我……我明白了。”郑景同的头低得更深了几分,在那时闷声应道。
蒙子良闻言仿佛放下了一桩心事一样,脸上露出了笑容。
“好了,俗事聊完,现在我们该……”
“聊聊正事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色变。
“剑祖,刚刚苏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如先在我峰中休养,有什么事,日后再说也不迟。”宇文撼率先言道。
蒙子良却摇了摇头:“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想来也得到了上面的人指示,应该明白很快就会有人来寻我的麻烦。”
“我的时间不算多,所以还是先把正事做了吧。”
他的声音温和,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宇文撼显然也从蒙子良的话里明白了今日之事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那剑祖所谓的正事到底是何事?”宇文撼只能沉下脸色如此问道。
蒙子良瞟了一眼宇文撼身后带着兜帽的声音,旋即转头看向背后的天尺崖。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了几分,喃喃言道:“当年这壁上的字迹是我提的。”
此言一出,还在震惊于蒙子良身份的陈珲等人顿时脸色一变,目光惊骇的看向蒙子良。
天尺崖上那两行字虽然被毁,但门中弟子还是多少听说过,这两行字是天悬山的三位开山祖师之一,亲手写上去的。
蒙子良话,难道是说,他就是天悬山的祖师爷?
这倒是能够解释宇文撼等人面对他时那恭敬的态度。
可是三位祖师都已登天而去,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而听闻这话的宇文撼却眉头紧皱:“剑祖,我曾读过你留下来的那般剑经,你曾说,天下万法,皆重在一个变字。”
“顺势而为,逆势而死。”
“剑祖在这天尺崖上刻下的八个字,如今已不适合天悬山,不如就让过往随烟去,让天悬山能着眼于未来,而不困死于过去。”
听闻这话的蒙子良一愣,他再次看向宇文撼:“宇文撼,是吧?”
“正是弟子。”宇文撼态度恭敬的应道。
“你说你读过我的剑经,我看你只读了皮毛,却未有习得其神。”蒙子良道。
“还请剑祖赐教。”宇文撼应道。
“你说,天下万法,皆重在一个变字。顺势而为,逆势而死。”
“我且问你,何为顺势,何为逆势?”
宇文撼微微皱眉,言道:“势者,大也。”
“那天下何物最大?”蒙子良又问道。
“至大者,天道也。”宇文撼应道。
“那何为天道?”
“执掌天庭的七位祖神,手握天下法理,可为天道。”宇文撼再言道。
“那祖神登天之前?何为天道?”
宇文撼微微皱眉,说道:“自然是五位古神……”
“祖神杀古神,而得登天之法,立人族昌盛,依你所言,你口中的天道岂不是逆势而为所成?”蒙子良厉声问道。
“这……”宇文撼脸色陡然一白,一时无言以对。
蒙子良一拂衣袖,言道:“势者,天道也。”
“但天道,非大者,亦非能者。”
“天道自然。”
“何为自然?日升月落、春去秋来、生老病死皆为自然。”
“古神欲夺天地造化,以成不朽,逆了天道万法,故而陨落。”
“今穹上众神欲再起孽业,亦乱了天道往复之法,故亦不可为天道。”
“所以,这字,不可变。”
此番话他说的掷地有声,嘴里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裹胁着浓浓剑意,每出一字,宇文撼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子更是连连退避,需要身后郑景同等人伸手扶着方才能堪堪稳住身形。
而说完这番话,蒙子良再次一拂衣袖,一只手伸出,做剑指状,指向那天尺崖上,一股精粹的剑意涌出,刺于岩壁,被毁十余年的箴言于那时被他的剑意再次缓缓铭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