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伯，你怎么有空来上海？”周立主动问起。
跟上辈子教主最终逍遥海外不一样，这辈子教主被捕了。
如何量刑是国家当务之急要解决的问题，论理老李不该有空来找周立的。
老李想了想：“我要去辽宁呆一段时间，路过上海顺便见见你。”
周立地理学得再差，也觉得从北京去辽宁顺便路过上海的借口太草率了。
老李应该是京官，去辽宁，算降职吗？
周立迅速想到了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
按照上辈子的路径，教主会出逃海外，以至于二十多年后组织依旧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这辈子教主却被抓了，必然是受到了上辈子没有的发生过的事情的影响。周立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那番“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发言改变了老李的行动，以至于改变了事件的结果。
“你真的打了教主一顿冤枉他偷钱包了？”周立下意识的询问中充满惊奇。
老李哂笑一声，没有否认：“差不离吧。”
真是用了非常手段导致降职？周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您的牺牲也太大了。”
倒是老李主动劝慰起周立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斩草除根，也算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了。”
周立赶紧点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现在风口浪尖的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而已，时间久了，大家体会到你良苦用心，到时候这件事不是污点而是履历，李伯伯风光还朝，必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
“怎么了？”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话，倒叫你先说出来了。”
周立又疑惑起来：“跟我说的？李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老李索性把话挑明了：“野牦牛队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这次周立是真的愣了，她本以为老李找她是说组织的事情，没想到老李找她是说野牦牛队的事情。
便听见老李的声音不急不缓，问了下去：“明天就是《可可西里》的签售会，势必会有媒体记者采访，当着读者民众，说什么，怎么说，为什么那么说，你难道没有事先准备好腹稿？”
周立还真没考虑这个问题。
这次上海之行本是为签售会来的，但事情一多，重心难免偏移，周立现在满心都是如何跟赵庭琛介绍的离婚律师商量父母的离婚官司，其他的事情，包括起诉伍凛亦侮辱污蔑都靠边站了。
虽然事先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但听老李提醒，周立这时开始考虑也是来得及的。
“李伯伯是想问我希望野牦牛队的事情最终怎么解决吗？”
老李点头：“不错，野牦牛队的事情虽然之前有讨论度，但是你的小说将讨论度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和热度。明天势必会有媒体就此对你进行采访，这是机遇，说得好了，可以推进事件发展，也是挑战，说得不好，很可能将现有的局面毁于一旦。”
在签售会接受媒体采访，并不是周立第一次对外发声。取缔组织倡议书，《脱下孔乙己的长衫》，《你的善良，要有锋芒》，《可可西里》，包括之前接受罗秀丽的电话采访，都是周立的对外发声。
但这将是她到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一次发声。
首先是时机。
这个时候，周立真正地火了。
诚然，一路走来，周立获得了不少的奖项，市见义勇为，新概念一等奖，省三好。
市见义勇为奖多少有运气的成分，救人的是张国庆，得奖的却是周立。
省三好则多少有赌的成分，谭立言牟足了吃奶的劲，才把周立推上去。
新概念一等奖也是几经波折，虽然最终补录，但一直伴随异议和非议。
人们看周立身上的光环，始终带了点社会需要典型，适逢其会，于是他人服其劳自己领功劳的不牢靠。
是《可可西里》的热销和组织的官方取缔，才让民众对周立另眼相待了。
以这个时机为转折点，周立的身份完成了从捡漏达人到职业撰稿人的彻底转变。
人们这个时候才开始接受了，一个小学生，是一个作家。
民众对捡漏达人的要求和对作家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对她首次发言的期待和关注自然也是不同的。
其次是内容。
关注可可西里，为野牦牛队发声，不再是抨击非法组织，不再是分析研究日常社会现象，不再是驳论其他民众的口诛笔伐，而是对国家政府机构的决策发表观点和态度。
这也是老李特意来找周立的原因。
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优点在于十分创新大胆，缺点在于过于创新大胆。
之前在南洋模范中学的书法教室，老李已经领教过了。
老李看好周立，还发出过“我既惊叹于她还这么小，就有这样的见地，未来可期。却又可惜她已有这样的见地，却还这么小，若是大一些，用起人来也不至于感觉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的感慨。
所以老李不希望周立贸然说出什么未经深思熟虑的话，掐断了还没有开始的路。
当下，面对老李询问“怎么想的”的问题。
周立略一沉吟：“我想，野牦牛队获得妥善安置，自与保护区管理局合并之日起一刀切，既往不咎。”
“只是这样？”老李反问。
“乱世用人，论才不论德，盛世可不行。野牦牛队与保护区管理局合并已是既定的事实，我只盼着他们是良弓，飞鸟尽便妥善收藏，而不是走狗，狡兔死了还要端上餐桌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你想得很透彻，倒是我多虑了。”老李松了一口气，看向周立的表情更欣赏了。
《可可西里》热度高，讨论野牦牛队的声音也就多了起来。
“卸磨杀驴”的言论张嘴就来，“暗箱操作”的观点也是甚嚣尘上。
事实上，这是经过慎重考虑后做的决定。
野牦牛队的队员大多数受文化程度不高，好些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有的甚至原本是盗猎分子，受感化才加入野牦牛队，在执行巡山任务的过程中肯定也有违规乱纪的地方。
另行建立保护区管理局，对原野牦牛队队员有原则有条件的收编，是出于现实考量的理智之举。
远了不说，如今城管队伍中的成员良莠不齐，暴力执法打伤打死小商小贩的新闻年年上电视报纸，野牦牛队可不比城管大队只有钢管，他们有枪。